巴菲特接班人：一場10年的戰爭

資本市場從來不缺各種傳奇。在這裏，人們追逐夢想、渴求財富。有人以夢為馬、腳踏實地；也有人玩弄財技、甚至違規違法。我們希望，通過複盤一個個鮮活的案例，來記錄資本市場的故事，當然、也可以是事故。近期，證券時報特別推出專欄“股事會”，以饗讀者。前七期回顧可點擊頁麵上方的話題#股事會。

2011年3月，大衛·索科爾（DavidSocol）向巴菲特提交了辭職信。這位最受巴菲特青睞的接班人，因為在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收購路博潤的交易中涉嫌內幕交易，不得不選擇離開公司。

那一年，巴菲特說，托德·庫姆斯（Todd Combs）符合接班人的各項要求，盡管他默默無名，而且加入公司隻有一年時間。

同樣在那一年，半島投資創始人泰德·韋斯勒（Ted Weschler）花了262萬美元，連續兩年拍下了巴菲特慈善午餐會的餐券，並被巴菲特親自邀請加入公司，成為伯克希爾的一位投資經理。

而在那一年，格雷格·亞伯已經接任伯克希爾旗下中美能源公司首席執行官3年，能源公司業績蒸蒸日上。阿吉特·賈因則已經在伯克希爾公司呆了26年，執掌著公司的再保險業務。

往後的每一年，在伯克希爾的股東大會上，巴菲特都會被問到接班人的問題。但他都三緘其口。

直到今年的股東大會過後，他才親口說出：“我選擇格雷格。”

2011年的大衛·索科爾

大衛·索科爾，這位巴菲特的老鄉，曾經最接近巴菲特接班人的位置。

他曾經是伯克希爾公司旗下的中美能源控股公司及約翰斯·邁威公司的董事長，並在飛機租賃公司Netjets擔任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

索科爾1956年生於美國內布拉斯加州的奧馬哈，父母都是普通的中產階級。在1978年獲得內布拉斯加大學的土木工程學位後，索科爾進入了奧馬哈當地的一家建築工程公司。

他少年得誌，在32歲就成為了一家紐交所上市公司的CEO，但是隨後就因為同母公司高管發生衝突而被驅逐。隨後，他成為另外一家能源公司公司總裁，但因為發現公司的財務做假，他最終選擇向董事會告發此事後辭職。他選擇返回家鄉奧馬哈，成立了中美能源控股。直到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中美能源股價跌幅過半，巴菲特選擇入股公司。索科爾繼續擔任CEO職位，並成為巴菲特收下的愛將。

自那以後，每年的股東大會，都能聽到巴菲特對這個男人的讚美。

在索科爾擔任CEO的8年時間裏，中美能源的年盈利從1.09億美元上升至17億美元。而巴菲特也一再增持中美能源股票至88%，索科爾的運營能力和對能源行業的準確判斷一再受到巴菲特的肯定。除了負責中美能源的日常運營外，索科爾也參與到伯克希爾其他的並購交易與商業談判中，得以在更廣闊的平台上施展個人魅力。

2008年3月，索科爾卸任中美能源CEO，開始參與伯克希爾層麵的運作。他被巴菲特委以重任，尋找在金融危機下陷入困境而被嚴重低估的公司。索科爾也從巴菲特那裏掌握了更多的公司和行業背景情況，進而在能源領域的投資中加以使用。

索科爾在伯克希爾內部的聲望與日俱增。

2008年金融危機，正是因為索科爾的建議，巴菲特最終沒有伸出援手拯救雷門兄弟，從而躲過了這個大坑。

而伯克希爾2.31億美元投資比亞迪，也正是由於索科爾的力薦。這筆投資，如今收益超過20倍。

2009年，伯克希爾以260億美元的天價，完成對伯林頓鐵路公司的收購，背後最大的推手也是索科爾。

但2011年，一宗疑似內幕交易讓索科爾選擇離開公司。他在大量買入路博潤的股票後，勸說巴菲特進行收購，並在巴菲特決定收購後股價飆升而獲利豐厚。

此事在華爾街影響是如此巨大，以至於巴菲特史無前例地發了一篇新聞稿，告知公眾事情的來龍去脈。巴菲特說索科爾從來沒有隱瞞他的持股，也並不確定伯克希爾最終會收購路博潤。

在他眼裏，索科爾仍然是一個坦誠的人，一位他欣賞的下屬。但最終，他選擇接受索科爾的辭職。

如今的索科爾，經營著自己的家族投資公司，還擔任著大型能源和投資公司阿特拉斯的董事長，但卻極少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裏。

2013年的托德·庫姆斯和泰德·韋斯特

2013年，巴菲特在給股東的信中，提到了兩個人的名字：托德·庫姆斯和泰德·韋斯特。這兩位基金經理此前並未出現在巴菲特的信中。2012年，這兩位基金經理管理的基金業績均高於標普500指數10%以上。

“能夠得到這兩位優秀的投資管理人，我感覺就像中了大樂透一樣，在他們麵前，我感覺自己弱爆了。”巴菲特說。

托德·庫姆斯

2010年10月25日，伯克希爾公司發布新聞稿，宣布任命托德·庫姆斯，一位在投資界的無名之輩，為該公司的投資經理。

1993年從佛羅裏達州立大學畢業後，他成為一個州立金融監管機構的分析師。2000年，庫姆斯入讀哥倫比亞商學院。通過參加“價值投資項目”學到了確認和分析冷門股票的技巧。此後，他通過分析金融股進入對衝基金的世界。

2005年，庫姆斯成為對衝基金石點資本的基金經理。2005年-2010年五年間，庫姆斯掌管著堡壘資本公司。這家公司在2010年的累積投資回報率約為34%，而同期標普500指數則下跌5.1%。美國合眾銀行是庫姆斯持倉最大的股票之一。伯克希爾也持有該銀行股票並出現賬目虧損，但是庫姆斯購買該股後卻盈利了。

2007年初，巴菲特曾經大張旗鼓海選接班人，而庫姆斯則是數百位應聘者之一。他的第一次申請以失敗告終。隨後，他又向伯克希爾副董事長芒格寫信，要求與芒格進行會麵。

芒格說，每年都有數以百計的人要求和自己見麵，但隻有庫姆斯的請求信讓他感到驚喜，因為他寫了兩封。“2007年他的第一封信並不特別，但在讀了他寫來的第二封信之後，現在我倒有好奇心和他見見。”

芒格雖然沒有公開這第二封信的內容，但他透露，自己和庫姆斯在洛杉磯共進午餐後，原定的短聚變成了長聊，以致飯後他就迫不及待地給巴菲特打電話。最終，巴菲特相信老友的直覺，很快便和庫姆斯會麵。

憑借著出色的投資業績，庫姆斯在2016年成為美國摩根大通銀行董事會成員，並在2019年成為伯克希爾旗下GEICO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並繼續擔任伯克希爾的投資經理。

泰德·韋斯勒

相比庫姆斯，畢業於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泰德·韋斯勒更像是一個優等生。

在美國化工集團格雷斯工作六年後，韋斯勒成為私募股權公司Quad-C Management的合夥人。隨後，韋斯勒創立了自己的對衝基金公司——半島投資。

韋斯特幾乎包攬了半島投資所有的基本工作：尋找收購標的、資助它們、監督被收購公司的管理、設計補償計劃、分配商業實體的資金並從銀行的角度去理解借貸和信貸市場。同時，他也擅長於為特殊情況比如破產的並購提供資金，管理長尾風險，利用定位、衍生品和溫和的杠杆控製股票投資組合的風險。

跟庫姆斯一樣，韋斯勒行事也特別低調。如果不是因為高價競拍的表現，很多人也不會注意到韋斯特的公司及其不同凡響的業績。

與巴菲特一樣，韋斯勒的投資風格是集中投資，長期持有。

2011年第二季度末，半島資本管理的資產規模達到20億美元，但該基金僅持有9家公司的股票，包括衛星電視提供商DirecTV、特種化學產品製造商W.R.Grace公司，以及透析儀器製造商DaVita公司等。在這9隻股票裏，有兩隻持股時間超過八年，其它持有時間平均三到五年。

從2000年到2011年第一季度基金關閉，韋斯勒管理的對衝基金報酬率達到1236%。

2010年和2011年，韋斯勒連續兩年拍下了巴菲特慈善午宴，總金額超過530萬美元。但因為是匿名，當時無人知曉競拍人是他。直到巴菲特說，是他在二人午餐時邀請韋斯勒親自加盟伯克希爾，因為他的投資理念和投資業績實在太符合伯克希爾的文化。

2019年，韋斯勒管理著伯克希爾公司130億美元的投資組合和80億美元的養老基金。

2018年格雷格·亞伯和阿吉特·賈因

2018年，格雷格·亞伯和阿吉特·賈因同時升任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副董事長。

阿吉特·賈因

巴菲特曾經說過，“如果查理（芒格）和我還有阿吉特在海上航行時遇險，你隻能救其中的一個，不用管我們兩個老頭，先救阿吉特。”

賈因1951年出生於印度。直到27歲，他才離開印度前往美國。1986年，阿吉特·賈因加入了伯克希爾公司，臨危受命接手了當時處於困境的再保險業務。時至今日，伯克希爾的保險業務已經發展成為保險業的巨無霸。

對於賈因，巴菲特也不吝嗇讚美之詞。在數年的致股東信中，巴菲特不止一次提及他。2010年的致股東信中，巴菲特稱：“沒有任何一家保險公司首席執行官業績能夠趕上他。”2016年的致股東信中，再次聲稱：“如果還有另外一個阿吉特，你可以用我換他，不要猶豫，做交易！”

賈因為伯克希爾的保險業務發展立下汗馬功勞。

2001年，在全球保險業因為911事件而遭受重創時，賈因力排眾議為西爾斯大廈投保5億美元；

2006年，賈因又主導了全球再保險市場上最大的一樁並購案，出資逾70億美元接管勞合社的再保險Equitas公司，為伯克希爾的股東創造了數十億美元的收益。

但再保險業務近年表現不佳。在今年的伯克希爾的年報中：“2020年，我們的承保業務產生了6.57億美元的稅後收益，2019年這一指標為3.25億美元，2018年為16億美元。每一年，我們的保險業務都能產生稅後收益，而再保險業務一直遭受損失。

“我們的保險業績包括重大災難事件造成的稅後損失，2020年約為7.5億美元，2019年為8億美元，2018年為13億美元。2020年的承保業績受到了疫情的影響，具體如下：我們通過GEICO的回饋計劃降低了保費，私人車險的索賠頻率有所降低，某些商業保險以及財產和傷亡再保險業務的損失有所提升。”

但保險業務仍然在伯克希爾的業務中，占據著不可替代的地位。作為伯克希爾主管保險業務的副董事長，賈因唯一的劣勢，是他的年齡。

格雷格·亞伯

從伯克希爾收購中美能源算起，這位會計師出身的加拿大人，已經在伯克希爾公司工作了22年之久。

2008年，當大衛·索科爾高升至伯克希爾後，亞伯接過了中美能源公司CEO的職位。並在索科爾辭職後，接任董事會主席。這家能源企業的發展實在太過出乎巴菲特的預期，他決定把中美能源改名為伯克希爾·哈撒韋能源公司。

如今，伯克希爾·哈撒韋能源公司的業務包括煤炭，天然氣，水力發電，風能，太陽能，地熱能和核能的子公司，共有23800多名員工，儼然已經成為了美國能源行業的巨無霸。

1998年到2008年期間，亞伯和索科爾合作親密無間。兩人通過不斷的並購，為公司積累了12億美元的淨收益。巴菲特在2002年致股東信中，就稱讚這對組合為“傑出的管理者”和伯克希爾公司的“巨額資產”。

2008年，索科爾被巴菲特委以其它重任，亞伯從大衛·索科爾手中接任CEO一職，操辦了超過150億美元的能源行業並購案，成為了全美最大的電力供應商之一。

2018年開始，亞伯成為了負責伯克希爾非保險業務的副董事長。

2021年不是結局

2021年5月1日，在伯克希爾的股東大會上，在回答公司最終是否過於複雜以至於無法管理的問題時，芒格說，至少從表麵上看，這並不令人感到意外。然後，他接著說：“但格雷格將保持這種文化。”

芒格無意間的一句話，讓巴菲特會後對媒體承認：“董事們一致認為，如果今晚我發生什麽事，格雷格將在明天早上接任我的職務。” ，“而如果今晚格雷格出事了，那就是阿吉特。”

巴菲特說，“年齡是決定性的董事會的因素。”

今年，亞伯是58歲，賈因是69歲。

但沒有董事會公告，公司也沒有發布正式的新聞稿，巴菲特也沒有回答他什麽時候退休。

也許，真正的接班人，要等到巴菲特退休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