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富一定通往自由?有錢人的焦慮你想象不到

來源: 中歐商業評論 2021-04-29 01:26:57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8404 bytes)

在成熟的財富管理市場,財富的擁有者會更傾向於把時間和精力投入與自己的誌向、愛好以及社會公益相關的事情中。

受 訪 |應 鬆 優脈·家族辦公室聯盟創始人

采 訪、撰 文 | 周 琪

《2020胡潤財富報告》顯示,中國600萬資產“富裕家庭”數量首次突破500萬戶,比上年增加1.4%。千萬資產“高淨值家庭”比上年增加2%至202萬戶。億元資產“超高淨值家庭”比上年增加2.4%至13萬戶。

財富正在加速湧入中國,並在此集聚,互聯網企業創下一個又一個估值神話,不斷有新人加入“十億美金俱樂部”,年紀輕輕卻身家不菲的故事通過社交網絡瘋傳,加劇了人們對財富的渴望,也製造著“財富就在不遠處”的幻覺。這裏的年輕人熱衷於將“財富自由”掛在嘴邊,他們會向同齡人真誠地發問,為何在擁有財富的意義上,自己快30歲了依然“一事無成”。

應鬆出生於1967年,是一家家族辦公室聯盟的創始人,在金融業摸爬滾打30年,他日常接觸的“高客”(高淨值客戶)以50-60歲企業家為主,集中分布在東南沿海和部分內陸地區。按照時間劃分,他們主要通過四種方式獲得財富:

1980年代,“邊緣人”成為第一批“富人”;

1990年代,知識分子、主流群體紛紛加入下海經商的熱潮;

21世紀初,外貿、製造、房地產、資本市場四大造富運動;

2010年至今,“四萬億”下的購房者、投資者、基金管理人、互聯網科技人才代表。

盡管按照胡潤的標準,他們早已實現了財富自由,但在應鬆看來,他們中的許多人並不真正“自由”,有人會為了一款投資產品的收益率是12%還是11%不停糾結,卻對糟糕的親子關係不管不顧,有的一上來就問“我把財富交給你,能不能保底”,對於後一類客戶,應鬆隻能請他們另請高明,因為“價值觀不合”,雙方對財富安全的定義有本質的差別。

在中國,財富是一個敏感而刺激的話題,越來越多的人首次踏入金融投資領域,因財富而生的悲喜故事交替上演,許多家庭出現了非常重大的財務損失,從專業人士的角度看,這些損失本可避免,但受個人欲望、思維慣性驅使,做出了違背理性和常識的選擇。

這反映出一個真相,中國的“一代”在突然之間擁有了巨大財富之後,對財富管理並不擅長,更不理解財富意味著什麽,應該通往哪裏。財富自由對他們而言依舊遙不可及。

以下是應鬆的口述。

中國是全球最大的造富市場

中國的財富擁有者屬於創富“一代”,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自信。很多時候他們的成功源自力排眾議,當初人家都覺得說你不應該這麽幹,你就這麽幹了,結果還成功了,大家都覺得你獨具慧眼,你比別人看得深,他們自己也會這麽覺得。

但是過去你創業,一定是在一個相對熟悉的領域,一天24小時紮在一個行業裏幹了10年,還有一些幸運的機會,你才成功的。客觀地講,你不是100%時間在投資市場,你有很多知識、經驗、專業能力嗎?也不見得。憑什麽你比別人更自信?

這種非理性的自信是人性,我們要戰勝自己挺難的,大部分人都會犯這種錯,中國目前大部分高淨值客戶在管理財富的時候,出現的問題也源自於此。

打個比方,就像買一支股票的時候沒想到一定會漲,結果買了一堆之後,突然之間有一種“賭對了”的感覺,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賭”,對不對?買礦的人也不知道礦突然就那麽值錢了,在阿裏幹活的人也不知道阿裏突然就幾千億美金了,就一夜暴富了。

表:事件性押注vs整體性押注

資料來源:Big Money ThinksSmall

我是1967年生的,大學畢業的時候是90年,那個時代最好的同學都會出國,那時候出國挺不容易的,所以他們一般都拿獎學金,拿不到獎學金都不敢出去。

我太太的父親是原來浙江大學的校長,他的好多學生後來都出國了,都是很好的學生。我2010年去加拿大的時候,他當年的學生還在,過去那麽多年,依然還是要維持一種奮鬥的狀態,很艱苦。

他們在國外什麽都沒有,依舊是特別窮的狀態,讀研究生,欠了很多錢,找工作,然後努力打拚,貸款買房子,孩子慢慢長大,供孩子讀書。我還記得有一個學生,他從來沒去過Costco,買東西都去沃爾瑪,因為沃爾瑪比Costco便宜很多。

我們這些人其實在國內都是二流的學生,在畢業以後工作兩三年就開始買房子了,當年可能就花了十幾萬塊錢買的房子,現在都值幾百萬了,2000年左右,再出國的人就是在國內掙了錢出去了,像土豪一樣。

我想說的是什麽呢?國內很多人賺錢,其實是中國經濟的潮流帶給大家的機會,也不是說我們就比別人聰明能幹。

過去幾十年裏,隻要你敢幹,隻要你堅持,你願意拚,靠各種方式賺錢的人都有。從最早的個體戶,到後來的製造業企業主,再到後來外貿業的人,還有在股票市場、資本市場中賺很多錢的人,以及上市公司的大小股東們,加上科技公司新一輪的造富,這在全球任何一個地方都看不到的。

中國是一個全球最大的造富市場,不僅是過去40年,未來20年還將是這樣,所以,如果你想賺錢,一定要留在中國。



有一句話叫“悲觀者往往正確,樂觀者常常成功”,創業是這樣,犯錯99次,最後才成功。如果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你有99次是對的,因為他的確死了99次,你成功的幾率遠遠高於他,但你還是窮,而失敗了99次的人成功了。

在投資的世界裏,要做一個理性的樂觀者。

樂觀不是憑空而來,就像我在《家族資產管理》這本書裏寫的,如果你去研究全世界財富創造的根源,就會發現財富創造的核心動因——自由交換的大市場、科技的發展及資本資源的有效獲取——在中國全部具備,而且比西方國家要強勁很多。美國的政治經濟學家們早就意識到了,中國時代是不可逆的趨勢。

我對財富自由的理解

按照通行標準,財富自由是大多數人衡量財富是否足夠的一個標尺,財富自由基本的定義是擁有不依賴任何個人、企業、政府,就能夠獲得想要的品質生活和自由行為所需的財富總額。

我在海外的友人常常不理解擁有巨額財富的中國創富一代還在為了賺錢而忽視家人和生活品質的行為,在他們看來,賺錢是重要的,但參加孩子的歌唱比賽、與家人一起出行等也一樣重要。

事實上,在成熟的財富管理市場,財富的擁有者會更傾向於把時間和精力投入與自己的誌向、愛好以及社會公益相關的事情中。

中國有句古話“心中無缺視為富,被人需要視為貴”,對於短缺時代走過來的創富一代,即使已經擁有十億百億元的資產,依然想賺更多而不及其餘,除了個別人對工作的熱愛,絕大多數人或許心中還是有物資匱乏時代的心理暗傷,想要更多提升自己的安全感和滿足感。

這些人更應該靜下心來問一下自己:how much is enough?(賺多少才是夠呢?)

胡潤說一線城市財富自由的門檻是1900萬,為什麽是1900萬?標準可以是主觀而個性化的,我認為財富自由的重要標誌是,一個人擁有自由的靈魂。

舉個例子,比如跟老板在一起,我感到很壓迫,不舒服,我有權選擇離開嗎?這是需要財務支持的。為什麽很多人不得不聽父母的?因為離開父母他活不好。

社會上很多這樣的人,為了吃你的飯,明明不喜歡你,卻要說違心的好聽話,財富自由的人不會這樣,比如我們有個股東,他是中國非常頂級的資產管理人,本人名下有很多資產,我們看中他,有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他財富自由。

財富自由的人不會為了賺一點小錢讓自己的榮譽受損,最大程度降低了私下交易的風險,另外,他會忠於自己的思想和觀點,麵對客戶底氣很硬,沒有“乙方”的卑微感,“金主爸爸說什麽都對”這樣的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就我的觀察來講,我服務的很多人其實不自由,錢是足夠多的,遠遠超越胡潤的標準,但這種不自由源於對自我的不認知,比如非常有錢的人還會為了一個投資產品的收益率是12%還是11%而不停糾結。

我經常問他們一個問題,你把時間精力都放在這值得嗎?這個東西對你重要嗎?比改善你和你兒子之間的關係更重要嗎?

巴菲特說,不要拿對你重要的東西去換取對你不重要的東西,你要時刻保持有意識的感受,在你的生命中什麽是最重要的。其實所有問題都是時間和精力分配的問題。



如果你有這種自我認知,而且能夠隨時調整,你就會活得很好,否則就會不自覺地被某樣東西給抓住了。財富管理的意義不完全在於金錢的多少,當然這是很重要的基礎工作,更重要的是考慮怎麽讓你的錢work for you(讓你變得更好)。

“富人思維”可能存在,富人焦慮一定存在

“富人思維”和“窮人思維”有什麽差別,老實講,這個問題我從來沒有思考過,因為我不覺得有什麽“富人思維”和“窮人思維”。

一定要做一個區分的話,“窮人思維”考慮的是眼前的東西,更多是動物性的反應,或者直覺性反應。更長遠的規劃,更宏觀的視角,更持續的價值感受,更理性的思考,相對更加“富人思維”。

我經常開玩笑說,臨時工最應該嘲笑像我們這樣工作的人,幹一個月才拿一次錢,你怎麽知道幹到第29天的時候,老板不會破產跑路,這是典型的延遲滿足,但臨時工每天都能幸福一次。

按照這個邏輯,打工人會嘲笑創業人,但後者其實是更加延遲的滿足。最瘋狂的是夢想者,為了給社會創造某種福祉,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都可以搭進去。

很多人一說起家族資產管理,就會聯想到“小三的孩子”。其實我看到的大部分客戶家庭狀況都特別穩定。國產電影和電視劇裏對富人的描繪容易把人帶跑偏,反而很多二代覺得自己非常“苦逼”,做得好,別人說他靠父母,做不好,別人又會說這麽好的環境,憑什麽做不好。

我認識好多煤老板,或者說家裏有礦的“土豪”,你跟他們聊天,會發現雖然他沒什麽文化,有的連自己名字都寫不清楚,但其實挺有大智慧的。

我經常問他們,你怎麽能做到今天?你覺得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大部分人會說實話,我發現他們大多有一個特點,特別願意幫助別人,所以就有很多人願意跟著他,事業就越做越大。

有句話說出來可能政治不正確,但是我的切身體會,我在富人身上看到的優良品質遠比窮人多得多。或者換種說法,大部分富人身上都有一個“不正常”的地方,比如特別能吃苦。

富人有沒有財富焦慮?當然有,而且挺多的,主要表現在瞎投資。有多瞎?我覺得比一個散戶水平還差。

比如自己所在的行業沒有成長性了,過去10年連著賺錢,現在突然不賺錢了,怎麽辦?當發現自己的人生突然出現看不到路的情況,很多企業家在這種時候就特別焦慮,就容易被各種各樣的“總裁班”洗腦。

他們希望能夠戰勝別人,能夠比別人跑得更快,特別是在財富增長上依然能夠比別人跑得更快。

芒格說,財富管理或者投資不需要特別高深的智慧,隻要遵循理性,遵循常識,但太多人完全不是基於理性和常識,而是基於情緒,最後損失很大,靠運氣賺來的錢,憑實力輸掉。

中國人普遍的投資偏好是看得見的東西,比如房子,比如對於企業最好是自己直接投資,但在投資的世界裏,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比如這支基金很好,隻說明過去20年好,不代表未來20年一定好。所有合同都是對未來的描述,都不是現實。

表:(超)高淨值人士在財富管理市場中的表現

資料來源:Big Money ThinksSmall

我們經常講,投資一定要跟高手做“同向交易”。什麽意思?比如沈南鵬是特別好的投資人,也特別精明,如果他投資某個標的,我跟他一起投資,大體上OK的,但如果他告訴你我手裏的貨很不錯,賣給你,大概率不要接,因為他比你更聰明,跟一個更聰明的人做交易,風險比較大。很多人意識不到這一點,還會炫耀自己跟沈南鵬做成了一筆交易。

“紡錘形結構”必然被打破

過去三四十年裏,每個行業不論是最底層的人,還是最高層的人,財富都在快速增長,大家的速率差不多,隻不過有人是100萬往上漲,有人是1萬往上漲。從絕對值上來講,差距越拉越大。

高淨值人群,據我觀察在中國占的人口比例不高,總理都說了,6億人隻有1000塊錢可支配收入,但絕對數量不低。

過去說美國社會階層是紡錘形結構,兩頭小中間鼓,中產階層占絕大多數,我認為這個結構一定會被打破。任何事物都會朝兩端走,特別在信息科技的環境下,中間狀態的人會越來越少,類似企業管理趨於扁平化。

未來會形成兩種人,一種叫投資人,一種叫消費者。你可以把投資人叫做富人,把消費者叫做窮人。一個典型的例子是疫情期間,歐美國家政府直接發錢,資助窮人消費。

過剩經濟時代的特征是供大於求,窮人會變成消費者,因為他們都是即時享樂者。富人是shareholder,是投資人。他們投資很多企業,生產了很多產品,供窮人消費,所以政府發你1400美金,你高高興興地就去買買買,最後這些錢流到了shareholder的手裏,他們變得更有錢。

窮人既沒有軍事價值,也沒有勞動力價值,因為機器把你取代了,連智力價值也失去了,唯一剩下的價值就叫消費價值。

沒錢消費怎麽辦?我開發一個遊戲,你在遊戲上花多長時間,就送你多少個虛擬貨幣。《黑鏡》描述的不是什麽未來,而是在不同國家正在以不同形式上演的現實。



這聽起來也許有點悲慘,這是為什麽我們要想方設法把自己從一個單純的消費者變成產品的創造者。

企業家是創造者,明星也是,他自己就是一個產品,為什麽你唱歌要交錢,別人唱歌收錢,因為他創造了情緒價值。

金錢世界有意思的地方就在於,它特別能體現價值是被誰創造的,錢最終流向創造財富的人,沒有任何例外,跟你是窮人還是富人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可以是個很窮的人,但我創造了一杯咖啡,大家都願意去喝,投資人就會來找我。

重要的不是有錢沒錢,重要的是你創造了什麽,能給這個社會帶來什麽。

我認為在管理財富這件事情上,哪怕你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也完全可以擁有“富人思維”。比如我有1萬塊錢,我需要想這1萬塊錢應該怎樣去管理,而不是說等有了1000萬的時候,才去考慮這個問題。

錢是為你工作的,永遠不要做金錢的奴隸,這一點我覺得對誰都是一樣的。不是有句話說,金錢就像狗尾巴,你要追著它跑,永遠抓不住,但是你如果往前跑,它自然會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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