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滑雪,知天命
如今人們一提起滑雪,立刻會聯想到勇猛的車王舒馬赫摔傷至今未醒、資深的女總理默克爾摔得骨盆斷裂臥床三周;我那有35年滑雪經驗的老公也於去年滑雪時把脖子摔壞,弄得一年多天天像落了枕——扭不了頭!而我這個從小體育成績總是將將及格、“山羊”從來都沒跳過去、跳皮筋誰都不願意跟我一頭兒!八九歲時從我家附近一個十多厘米高的小雪坡兒上滑個屁蹲兒,摔得一個月不能下蹲,而今活到了五十歲——知天命之年,居然跑阿爾卑斯山上學滑雪!不僅家人朋友替我捏把汗,遞送休假申請時,老板也擔心地一再囑咐我注意安全。
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這把年紀學滑雪原本也是我做夢都沒有想過的事情。當初老公提議複活節假期去滑雪,我就暗想:都四月份了,說不定根本就沒有雪;就算有雪,讓兒子跟老公上山滑雪,我就在山下看風景寫東西,頂多爬爬山、減減肥。滑雪的行頭是之前就買好了的,本來隻想穿上擺個姿勢、照個相。可是沒成想,一到那兒老公就給我租了全套的家夥事兒,報名找好了一對一的教練。眾目睽睽之下,特別是12歲的兒子鼓勵的眼神,讓我騎虎難下。看著滿山皚皚白雪上穿梭自如飛馳而過的大人孩子,報名參加滑雪板學習班的兒子已經躍躍欲試了。
我的教練Georg是一位高大魁梧、開朗熱情的奧地利人,一見麵就問我以前滑過沒,我說沒有,他就笑了,說:“那太好了,你就照著我說的做,包你學會!”他說他教過年齡最大的一位學生當時71歲。我照他的樣子,穿上笨重的滑雪靴,扛起滑雪板,走進了酒店旁邊的“兒童樂園”。那裏有幾個四、五歲的孩子跟著一位女教練“蹣跚學步”,全套滑雪裝備加上酷酷的小墨鏡,歡呼著從小雪坡上滑下來,真是可愛極了。我也把自己的心態調整成一個剛剛學步的孩子,從原地站穩、踏步開始循序漸進地學習。有那些憨態可掬的孩子們在周圍無懼無畏地大聲說笑、小鴨子一樣滑倒爬起來接著滑,我的畏懼感消失殆盡。滑雪課程是每天四個小時,第一天上午的兩個小時還沒有結束,教練就問我有沒有上山的卡(Ski-Pass),我說應該沒有,我老公說我前三天都上不了山。教練笑起來,居然當天下午就帶我上山了!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教練,每個動作都認真地模仿,絲毫不敢懈怠和打折扣,心裏還不斷地禱告:“上帝啊,一切都交到你手上,請你的聖靈與我同在,親自陪伴、看顧、保守。”尤其在拐彎的時候,我腦子裏幾乎一片空白,心裏默禱之外,唯有認真做好每一個動作。真的有神助一般,一天下來就可以從幾百米高高的山坡上瀟灑地衝下來了!幾個來回下來,我開始竊喜,而我老公幾次從我們身邊飛馳而過留下來的一句鼓勵,反而讓我收起了驕傲的心,他說:“你已經看到了這裏5%的風景了!”已經跟著教練去過頂峰的兒子也興奮地喊著:“媽媽,那山頂上可美了!”
最好的滑雪教練
第二上午,我終於在半山腰上摔了一個屁蹲兒!因為裝備齊全而精良,所以毛發無損。教練興奮地大叫:“你終於摔倒了!”摔倒也是滑雪課程的一部分,隻有摔倒之後,才有機會學會如何站起來。
在山上小憩的時候,教練指著對麵綿延起伏的群山和山坡上的一片民居說,那個大約900多居民的小村子,就是他家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跟北京差不多大!”說完他大笑起來。
二百多年前這裏與外界隔絕,冬季漫長沒有收成,所以吃飯都成問題,因此得名聖雅各布饑餓穀(St.Jacob im Defereggental Tirol),滑雪運動和登山旅行的興起,給這裏帶來了財富和生機。而夏天山上沒有雪,綠草長出來,他們就放牛羊到山上去,所以這裏的牛羊奶和肉都是沒有任何汙染的有機食品。除了作滑雪教練,他還經營著一個家庭旅店,這裏除了我們住的位於阿爾卑斯山海拔1400米的四星級別墅式酒店Alpenhof和附近的奧林匹克等三星級酒店,散布在山穀中漂亮的小房子裏,幾乎家家都有房間出租。
從這個高大結實男人不斷的笑聲和歌聲裏,我感受到他生活的富足和內心的充實。我說這裏的居民95%都是天主教徒,幾乎每個人都會滑雪。在索道拉著我們上山的時候,他邊哼唱邊練習指揮,可惜我們周六就離開,趕不上看他們交響樂隊周末的演出了。最絕的是他邊在白皚皚的峭壁上疾滑邊接電話,雖然他的德語口音很重,但是我依稀聽懂他是在談周末演出的事情。
很多人都說他是這裏最好的教練。他開朗的笑聲和歌聲令人覺得非常愉快,滑雪課上完全沒有緊張和恐懼,不知不覺中我很快就學會了全套動作和應付各種情況的技巧,第五天居然就乘纜車上了最高峰,看到了傳說中的另外那95%的壯美風景!雖說已是春天,山下萬物複蘇,春暖花開,綠草茵茵,山上卻是皚皚白雪,在藍天映襯下分外耀眼和美麗。站在海拔2500多米的峰頂,看著在白雪覆蓋的群山間自由滑翔的人們,我心裏除了感歎之外,充滿了對上帝傑作的敬畏。
是啊,學會敬畏,是我學滑雪最大的收獲之一。滑雪人從不問是否害怕(Angst),而是問是不是敬畏(Respekt)。懂得敬畏,是我們一生重要的課題之一,這也就是我們中國人所謂的“知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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