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Under 20 Thiel Fellowship” 少年創業者計劃現在已經進入了第三個年頭。這個項目由於支持大學生輟學或者停學,即使在觀念比較開放的美國也一直有著不小的爭議。不過,在今年,Thiel Fellowship的獲獎名單上出現了第一個中國人的名字:她叫陳心怡,是一名來自北京的女生,目前是普林斯頓大學數學專業就讀的大二學生。在我和她對話的這一刻,她已經和另外20個少年創業者一起搬到了位於矽穀的一座孵化器與住宅結合的寓所中,開始為期兩年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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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er Thiel曾經在一次采訪中說過,他在多年的職業生涯中,招人最喜歡問別人的一個問題就是:有沒有什麽事情是你堅信認為對的,而所有的其他人卻不這麽想的?在他看來這是一個非常難的問題,因為這代表一個人不但需要正確,還需要與眾不同。自然,這道題目也首當其衝的出現在了Thiel Fellowship的申請當中。而陳心怡對此的答案是,我們總是認為一個人有著自由的意誌來為自己做決定,但其實並非如此,人的軌跡有太多是被自己的環境所影響。


在陳心怡大學入學的時候,也剛好是普林斯頓的校園孵化器Tiger Labs點燃了校園內的創業熱的時候。此時她正好和普林斯頓大學的一名研究生王天龍開始合作iPhone智能機器人項目Helios。Helios是一個iPhone硬件,可以把手機變成一個遠程監控機器人,並成為用戶的“阿凡達替身”,項目最初在kickstarter上進行籌款,也被Thiel Foundation的相中。不過,她並不打算在自己的fellowship期間繼續進行這個項目,而準備繼續探索,廣泛學習。


很多Thiel Fellows在過去的兩年期間都更換過創業想法,並且通過他們的天分和努力、以及廣泛的人脈,總能夠及時快速的轉身,並投入新的機會。她更多的是想用這個寶貴的機會來積累實際經驗,了解硬件產業。並且,和很多其他的少年創業者不同,她並不打算就此輟學,而是準備在fellowship期滿之後重新完成學業,也許正是因此,她才說服了父母同意她加入這個項目,並來到舊金山。


在兩年之前20 under 20剛剛啟動的時候,當時的fellow中大概有一大半是像陳心怡這樣本身就是美國名校的學生 —— 其實看起來這並不算是一個反對大學教育的項目,倒更像是一個像羅德斯獎學金一樣比常春藤名校還更加精英的小團體。而經過了幾年的演進之後,在今年的舞台上我們看到的無疑是更加勇敢、有主見的一些少年。陳心怡談到,她在這個項目中結識的很多同伴都讓自己十分佩服,而她甚至隻是其中少數的上過大學的 – 其他人有很多看起來是根本就沒有上大學的打算,而且也並不覺得這是一件自己一定要做的事情。


“他們似乎從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依靠自己,領導自己。雖然我也聽過很多自學成才的故事,但是真正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在身邊還是感覺印象十分深刻。”借用韓寒的一本書的名字來說,他們一直“就這麽飄來飄去”,陳心怡最為欽佩的一位同伴今年大概17歲左右,家裏雙親無一人上過大學。他從小就對增強現實技術非常感興趣,並且早在4年以前就自己製作出了一款“原始版本”的Google Glass。MIT的一個實驗室因此招募了他,而3年以後他已成為了實驗室的骨幹,他製作的嵌入式群組可以為計算機節省三分之二的電力。


這一點我也有些許的體會,去年我在參加這個比賽的時候有一個隊友。他來自律師家庭,是紐約的意大利移民後裔。他出生於94年,當時隻有17歲,按理說應該是剛剛高中畢業,待人接物卻是極其的成熟。為了不讓別人看出自己年輕,還故意的留起了小胡子。夏天之後我在加州休學,後來又回到了學校,他則高中畢業就離開了學校,一所大學也沒申請,就這麽一直飄了下去。(雖然按他的話說,他爸爸的社會關係讓他‘隨時想去就可以去紐約大學’ ——看來,開明的父母和殷實的家庭後盾也是相當一部分美國的少年冒險家們之所以沒有後顧之憂的重要原因)。在此期間,他有過各種各樣的工作變動,但是從未放棄,也更沒有“停止折騰”,前兩天對我說道,他剛剛進入了一家私募公司 —— 而他現在還不到19歲。


也許我們在這裏看到的大部分人也都隻能算是異類(即大家經常所說的“outliers”),在今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許多行業依然會把教育背景和學位證書作為招聘的第一道關卡,而Peter Thiel就是那個一直想打破規則的人。在他看來,大學本身並沒有錯,有錯的是人們長期以來所抱有的“人隻有通過上大學才能獲得職業和人生的成功”這種既有觀念。


況且,Thiel Fellowship每年僅僅挑選20人,隻是一個極具特色的小規模實驗。就算這挑選出來的20人再出類拔萃,也並不說明所有人都應該這樣。因此這個項目的主要意義不在於它本身,而在於它所傳提出的一個信息,即向所有的孩子和家長們提出一個建議:除了向其他所有人一樣去上大學以外,也許你還可以有別的選擇。既然美國大學的平均學費已經增長到了20年前之前的三倍左右,既然美國人的大學貸款總額已經超過了一萬億美元,既然在現在這個時代即使上完了大學也不意味著一定會有工作,為什麽人們還會固執地把它當成唯一的出路?


然而Thiel這種看待大學乃至教育的思路有沒有問題?CBS電視台的著名主持人Charlie Rose就曾經問他:你的論點是現在的孩子上了大學之後依然可能找不到工作,但是大學不光是職業訓練啊。大學還可以讓孩子廣泛的接觸知識、交朋友、樹立自己的世界觀等等,難道這些“博雅”的內容真的沒有價值嗎?他的回答是,我並不覺得博雅教育沒有價值,但是相比它的“價格”來說,恐怕它的性價比太低了一些。也就是說,這是一種把教育當成一種職業訓練的完全市場化,也許大學教育在培養適用於資本主義社會運轉的商業人才上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也許年輕人的確應該早一些接觸社會,才會在現實當中更加的有競爭力,但難道因此我們就要讓所有的年輕人都放下書本,去衝到矽穀做一個夢想創造出下一個“十億美元明星公司”的淘金者?這個問題的反麵也同樣值得思考。


不管怎樣,陳心怡是不會放棄普林斯頓大學的。對她而言,這更像是一個長長的間隔年,從這個角度來講,她的條件已經幾乎不可能更好了 —— 有世界級的企業家們作為自己的導師、有一群天才的同伴、還有來自Thiel的慷慨資助。畢竟,創業是她在長期上的一個人生導向,所以她準備用這兩年的時間積累最多的經驗,並且在兩年以後可以在手裏既有項目,也可以有團隊可以照顧好公司的情況下完成課業(Facebook的兩位創始人Chris Hughes和Edward Savarin就都在創業的同時完成了學業)。


我也想再次恭喜陳心怡,並祝她能擁有一個(確切的說是兩個)最充實、最精彩的間隔年。對於這些Thiel Fellow來說,並沒有人說過他們一定會成為喬布斯、比爾蓋茨、或者紮克伯格。但就像2011級的fellow Alex Kiselev說道的一樣:“我們毫不害怕現在失敗 – 當你在做一件新的事情的時候,失敗幾乎是肯定的。但關鍵在於我們比別人失敗的更早,所以也學習的更早,而幾年以後當我們已經21歲、22歲的時候,我們成功的可能性就比別人大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