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抓“美國特務” 周壽憲被逼自殺
作者： 王友群
1955年10月，周壽憲被高教部分配到清華大學無線電係工作。其對中國計算機事業的突出貢獻有四：第一，中國計算機教育事業的開拓者。第二，將計算機列入國家12年科學規劃中。第三，為中科院計算機所的建立和發展貢獻心智。第四，到蘇聯考察計算機發展情況。1968年，在“清理階級隊伍”中，周壽憲因為留美求學的經曆和所謂的家庭出身問題，被誣陷為“美國特務”、“裏通外國”等。1976年5月30日深夜，周壽憲在清華家中的自來水管上自縊身亡，年僅51歲。
在毛澤東發動的十年文革時期，盛行一個說法：“海外歸來是特務，監獄出來是叛徒。基本如此。”
文革中，1950年代從美國回國的一批科學家，很多都被懷疑是“美國特務”。清華大學的謝毓章夫婦，王明貞夫婦，王振通夫婦等，都被關進監獄。清華大學的周華章、周壽憲，北京大學的董鐵寶，中科院力學所的林鴻蓀、程世祜，南開大學的陳天池，大連化物所的蕭光琰，蘭州化物所的陳紹澧等，被逼自殺。
這裏，著重談一談中國第一代計算機科學家周壽憲之死。
在美國留學工作八年
周壽憲，祖籍江蘇淮安，1925年10月6日，生於湖北武漢。其父周伯英是民國時期金城銀行總經理周作民的堂弟，曾長期擔任金城銀行青島分行經理。
周壽憲在青島上小學、中學，後轉入上海南洋模範中學。1942年，以全係第一名的好成績，考入國立中央大學（重慶）電機係。
1947年，周壽憲參加教育部組織的赴英美出國留學統一考試，以優異成績被錄取。不久，赴美國中部的密歇根大學研究院攻讀碩士、博士學位。
他在美國留學期間，正好趕上電子計算機這一新興科學在西方發達國家開始起步。他敏感地抓住這一機遇，快速投入其中，成為當時最早接觸計算機科技的中國學子之一。1951年夏，他獲博士學位，當時還不到26歲。
博士畢業後，他考入美國兩大計算機公司之一的費城伯勞茨電子計算機公司任職，從事磁芯存儲器及其他電子計算機元器件的開發、研製。1954年，他在美國科技刊物《應用物理》上發表三篇論文，獲兩項計算機技術專利。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後，中美交惡，美國政府頒布法令，嚴禁學習理工科的中國科學家回國效力。
周壽憲積極參加中國留學生爭取回國的1952年在大西洋城、1953年在新澤西州、1954年在新罕布爾州的聚會活動。他還在致中共總理周恩來的求援信和致聯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的公開信上簽名。期間，結識了許多有類似想法的留美學生。
1955年6月15日，周壽憲等20多人乘坐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離開美國，航行23天，7月8日，回到中國。
為中國計算機事業作出重大貢獻
1955年10月，周壽憲被高教部分配到清華大學無線電係工作。其對中國計算機事業的突出貢獻有四：
第一，中國計算機教育事業的開拓者。
清華是中國最早設立計算機專業的大學。周壽憲作為當時中國少有的、在美國接受過計算機教育、從事過計算機研究的專門人才，為清華的計算教育作出了獨一無二的貢獻。
文革前，清華的計算機專業先後經曆了三個係——無線電係（1956年3月），電機工程係（1956年8月），自動控製係（1958年7月）。周壽憲是唯一在這三個係擔任過計算機教學、科研任務的老師。
他負責製定教學計劃，編寫教材，講授“計算機原理”、“脈衝技術”、“磁芯存儲器”、“計算機線路”等課程，帶研究生，輔導計算機實驗課，參與112型計算機的研製等。
清華大學第一位女教授王明貞在《1950年代歸國留美科學家訪談錄》中說：“周壽憲是搞計算機的，很有成就，在國外名氣很大。”
第二，將計算機列入國家12年科學規劃中。
1956年春，中共當局邀請600多位科學家參與製定12年科技發展遠景規劃（1956-1967）。周壽憲代表清華大學，參加華羅庚教授領導的“計算技術與數學規劃組”，是26名組員中最年輕的一位。
1956年8月，規劃綱要編製完成。綱要後麵有4個附件。其中一個附件，把發展計算機、半導體、電子學和自動控製，列為1956年的緊急措施，包括建立計算技術研究所，培養計算機技術骨幹，派實習生研究生去蘇聯學習，派技術考察團赴蘇聯考察，在國內舉辦計算機培訓班等。
第三，為中科院計算機所的建立和發展貢獻心智。
1956年8月25日，中國科學院計算技術研究所籌備委員會成立。清華大學教師周壽憲受邀參加，成為14名委員之一。
據中科院計算機所的夏培肅回憶，早在中科院物理所的計算機組時期，周壽憲就在數學所舉辦的“計算機原理講習班”上課，講了兩次磁芯存儲器。磁芯存儲器這一部件，在當時的中國，不僅其中的設備、技術、原理少有人知，許多詞匯、器件，很多教師和學員從來沒有聽說過。
周壽憲隨後還在中科院計算所和清華、北大合辦的“計算機訓練班”、“計算數學訓練班”，講授“計算機原理”。
第四，到蘇聯考察計算機發展情況。
1956年9月，中國科學院組織中國首個赴蘇聯的計算機考察團，周壽憲是成員之一。
代表團深入考察了蘇聯科學院精密機械及計算技術研究所，內容包括建所經驗、科學研究、生產調試、工業和特殊應用等。詳細考察了M20、БЭCM大型通用計算機的研製情況，以及結構工藝、半導體器件、磁元件、實驗工廠、計算中心等。
周壽憲重點深入到通用機實驗室，考察研究M-20大型通用電子計算機的總體設計原理和存儲器功能。
這次考察對於他將在美國所學之長與蘇聯學所之長結合起來，發展中國的計算機事業，很有幫助。
被誣陷為“美國特務”
1966年文革爆發後，北大、清華成重災區。中央工作組進駐、撤離，不同派別的群眾組織互鬥，把清華搞得烏煙瘴氣。
1968年7月26日起，根據毛澤東的指示，3萬名“工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以下簡稱“工宣隊”）進駐清華大學。從此，工宣隊掌控清華達8年之久。
工宣隊以持續不斷的清查和迫害來維係它的統治。整個文革期間，全校1228人被立案審查，178人被定為“敵我矛盾”或“專政對象”，58人非正常死亡。其中，由工宣隊立案審查者達1120人，被專政者達167人，被逼自殺人數急劇增多。
工宣隊通過大大小小十多次政治運動，給清華教師和原有幹部套上一道又一道政治枷鎖。工宣隊的一個負責人甚至聲稱：“什麽時候知識分子心情舒暢了，就說明我們的工作有問題了。”
1968年，在“清理階級隊伍”中，周壽憲因為留美求學的經曆和所謂的家庭出身問題，被誣陷為“美國特務”、“裏通外國”等。
工宣隊內查外調，反複審查，星期天還要到他家裏辦學習班，要求他學習毛澤東的《敦促杜聿明等投降書》。重壓之下，他精神高度緊張，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
在江西被逼瘋
1969年夏天，周壽憲被強迫下放到江西鄱陽湖畔的鯉魚洲清華“五七幹校”勞動，時間將近一年半。
鯉魚洲是全國重點血吸蟲防治疫區，夏天酷熱，冬天陰冷。他每天要參加十幾小時超強度的體力勞動，晚上還要受到批判。期間，他還感染了重度血吸蟲病。勞累、批鬥、侮辱，加上病痛折磨，最終導致他的精神徹底崩潰。
他的清華同事王爾幹回憶說：“我比周先生晚去半年，編在同一班排。在幹校初見他時，隻見他目光呆滯、麵無表情、動作遲鈍、神情抑鬱、臉色憔悴、精神病的外部特征已表露無遺。可是連隊的軍宣隊員卻說他是裝的，時不時的批判他，個別人還對周先生施以拳打腳踢和謾罵等人身侮辱。”
另據學者程代展，和了解周家情況的人回憶，周壽憲在“五七幹校”被譏諷為“美國觀察家”，被批鬥得精神失常，蓬頭垢麵，彎腰曲背，表情木訥。
他先是大小便失禁，不能自理，被趕到屋外的一個稻草堆吃、睡。之後，他變得更加糊塗，甚至將大小便撒到自己的飯盒裏。即便如此，還有人用鐵鍬頂著他去幹活，或粗暴地將他推下水田。
在北京被逼死
1971年2月，周壽憲的病情惡化，不得不送回北京醫治。
回到北京後，他不僅沒能得到妥善治療，而且變得更加抑鬱。
當時積極追隨中共極左領導整人的一個人，在周壽憲第一次試圖自殺被搶救過來後，還當麵說他假自殺，逼周壽憲再次自殺。
1976年5月30日深夜，周壽憲在清華家中的自來水管上自縊身亡，年僅51歲。
結語
文革中，中共在海歸精英人才中亂抓特務，製造了許多人間慘劇。周憲壽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上海科技界的一個特務案，株連14個研究單位，1000多人。受逼供、拷打等殘酷迫害的科技人員和幹部達607人，活活打死2人，6人被迫自殺。
21世紀的今天，中共全麵危機不斷加深，政策急劇左轉，加速向文革回歸，又開始在全國上下抓間諜。
古人雲：“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複哀後人也。”
文革抓特務的教訓，近在眼前。中共不但不吸取，又開始胡來。如此折騰，不知道又會搞出多少人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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