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讀過一個日本人寫的帖子。他說,我們尊敬古代的中國人,不尊敬後來的中國人。因為古代的中國人和後來的中國人很不一樣。
這話聽起來刺耳,但從頭到尾細讀中國史,你會發現此話有點道理。春秋時的中國人,生機勃發,品格清澈。漢唐時的中國人,雍容大氣,自信心很強。及至明清,一個個卻是那麽麻木、懦弱,缺乏創造力。明清時的中國人和春秋時的中國人相比,簡直是兩個不同的物種。
如果你不信,我隨手舉幾個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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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尚武精神
所以《詩經》言莊薑之美,必先言“碩人其頎”;寫魯莊公之美,必說他“猗嗟昌兮”。那個時代美男子的標誌是大個子、卷頭發、濃胡須,最好還帶點狐臭味兒。《齊風·盧令》讚美獵人,就說他“美且鬈,美且偲”,即卷發多須。同樣,《陳風·澤陂》中說,“有美一人,碩大且卷,有美一人,碩大且儼”,於是令女主人公心生愛意,在單相思中苦悶不已。
春秋戰國時代,那些爭雄競長的大國,個個都強悍好戰。《詩經·秦風·無衣》中有注說:“秦人之俗大抵尚氣概,先勇力,忘生輕死。”班固在《漢書》中也說:“秦之時,羞文學,好武勇。”
東方大國齊國民風剽悍,百姓都是急性子、倔脾氣,和今天的韓國人差不多。貴族們常在道路上駕車相撞,國家立法也不能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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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看看後來的中國人
明朝萬曆年間,到達中國的傳教士利瑪竇意外地發現,中國的男人都如此文弱。他在寫給羅馬的信中說,“很難把中國的男子看作可以作戰打仗的人”。不僅如此,他還驚訝於這個帝國裏最聰明的人看起來都像女人:“無論是他們的外貌氣質,還是他們內心的情感流露,他們看起來全像是溫柔的女子。要是你對他們尊敬禮讓,他們便會比你更加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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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義文化和俠義精神的失落
春秋時代的俠客,最大的特點是極端重視人格的獨立與平等。豫讓刺殺趙襄子的故事就充分地說明了這一點。豫讓為了給智伯報仇去刺殺趙襄子,設法混進趙府,他用自殘的方式,吞炭漆身,化裝易形,吃盡了苦頭。
在被抓住之後,審訊者對豫讓說,你當年也曾為範家、中行家效力,這兩家都被智伯滅了,你不為他們報仇反倒為智伯賣命,為什麽今天智伯被人滅了你就這樣死心塌地為他報仇?豫讓回答說,當年範家、中行家隨隨便便看待我,我也這樣對待他們;智伯待我像對待國士,我自然要用國士的行事方式來報答他。
豫讓的這句回答,開了兩千年來“士為知己者死”的濫觴:我豫讓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的附屬品,我就是我自己,我沒有給你們報仇的義務,給不給你們報仇全在乎我自己。
豫讓追求的是等級社會裏平民的個人尊嚴和社會、他人對自我價值的承認,尤其是在向來瞧不起平民的貴族階層麵前。既然我不是你們的附屬品,那麽我們之間的交往就應該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如果你不肯和我平等相交,我們之間就隻有利益關係,人走茶涼。
及至明清,“俠客”們卻自願攀附權力,淪為權力的附庸。
看《三俠五義》中的俠客,在官人麵前個個自稱“罪民”,以向權力規則屈服為榮。第45回鑽天鼠盧方初見包拯,對身邊的展昭說道:“盧方乃人命要犯,如何這樣見得相爺?盧方豈是不知規矩的麽?”於是自上刑具,而“眾人無不點頭稱羨”。
如魯迅所說,春秋時的俠客,是以“死”為終極目的,他們的結局也確實是慷慨赴死而去。清代小說中的俠客,卻個個成了地主官僚,黑白兩道通吃。如《三俠五義》所寫,雙俠丁兆蘭、丁兆蕙家裏廣有田產,實乃地產豪紳,五鼠則是陷空島漁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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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儒臣的動物式生存方式
孟子相較孔子,更鋒芒畢露。孟子性格外向,感情豐富,行事張揚。他自負到公然宣稱:“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舍我其誰也?”他特別強調精神的自由和人格的獨立,與國君交談之際,毫無奴顏媚態:“說大人,則藐之,勿視之巍巍然。”胸有浩然之氣的他,居然敢說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離婁下》)、“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樣的話,在後世看來幾乎有點大逆不道。
中古時代,雖然在世俗層麵,儒學信徒對皇帝和權力秩序服從盡禮;但是在精神層麵,他們中的許多人卻以“聖人”自期,追求“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希望能實現自我完善,達到一定程度的人格獨立。
漢光武帝劉秀的同學嚴光,曾出山幫助劉秀取得天下,劉秀登基後想召他做官,他不肯接受,而是隱居富春山耕釣自娛。及至唐代,雖然唐太宗發明了使天下英雄盡入我轂的辦法,但李白仍然可以做他的帝師夢,希望自己能在“事君之道成,榮親之義畢”後,“與陶朱、留侯,浮五湖,戲滄州”,逃離權力的控製。
雍正皇帝就曾直截了當地在《朋黨論》中說,“要根除朋黨之源,那麽全國上下必須統一思想。要統一思想,那麽一切是與非的標準都必須唯我是從”,“你們各位大臣如果將朕之所好者好之,所惡者惡之,是非畫一,則不敢結黨矣”。
清代儒臣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無思想、無操守,除功名利祿外無所關心。他們選擇了動物式的生存方式。在皇帝明察之下,他們老老實實,賣命效力,以圖飛黃騰達;皇帝一旦放鬆警惕,他們就大肆貪汙,盡一切可能盜竊皇帝的家產。什麽操守、尊嚴、人格,對他們來說都是不著邊際的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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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年詩壇,沒有激情和衝動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這首詩不直接寫性,隻是描寫二人向林中深處走去的心情,多麽含蓄,多麽自然健康。那時中國人的自然本性還沒有被後來的文化閹割。先民們的天真爛漫和心無雜念,如同狂風暴雨洗後的天空,高遠而純淨。《詩經》裏麵充滿了生命的歡欣,充滿了野性、活力、大自然和美。所以孔子對《詩經》的評價是:“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然而明清500年,所謂詩人們的才性、閱曆、學識均大幅崩塌,他們以拾前人餘慧為榮,不敢越藩籬一步,寫了大量模仿杜甫或者黃庭堅的詩。500年的詩壇,沒有激情和衝動,沒有真性情,甚至沒有真表情——除了納蘭性德外,中國居然再沒產生一個有影響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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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創造力、感受力,就沒有了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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