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布勞提根(Richard Brautigan,1935.1.30-——1984.9.14),美國詩人,第一位後現代主義小說家,後垮掉派代表作家,反文化運動時期的文學偶像。代表作有小說《在美國釣鱒魚》(1967)、詩集《避孕藥與春山礦難》(1968)和《請你種下這本詩集》(1968)。布勞提根的作品包括10本詩集,11本長篇小說,和1本短篇小說集。
1935年布勞提根於生於華盛頓,母親在懷上他後離開他的生父,並沒有告訴他她懷孕了。布勞提根比布考斯基晚生十年,他們有許多相似之處——不幸的童年、酗酒、詩歌、小說。
從小布勞提根就就想成為作家。十七歲開始寫詩。高中畢業後,他不想工作,一心希望以文字揚名。成年後,他對家庭往事諱莫如深,但有時它們會通過虛構的方式進入他的作品中。
20歲時他因為朝警察局扔石頭,被送入俄勒岡州立精神病院,診斷為偏執狂精神分裂症,接受電擊治療。
也是這一年,布勞提根來到了當時“垮掉的一代”重鎮舊金山,他站在街角分發自己的詩歌,並在“垮掉的一代” “地點酒吧”(the Place)舉行的“長舌者之夜”(Blabbermouth Night)活動上結識了傑克·凱魯亞克、艾倫·金斯堡等標誌性人物。
來到舊金山不久,他出版了第一本詩集。
布勞提根和“垮掉的一代”過從甚密,但堅稱自己並非這個文學運動中的一員。當代的文學研究也支持這種觀點,在“垮掉的一代”的勢力衰落而“反文化運動”出現的時代,他被認為是當時流行文化在作家中的最佳代表。
1967年,他的第二本小說《在美國釣鱒魚》出版,在美國的累計銷量達到了300萬冊,這本充滿詩歌元素的小說為他贏得了巨大的聲譽,使他成為了幾乎是家喻戶曉的作家。
《在美國釣鱒魚》非常怪誕,難以歸類。它看起來是一部小說集,由47則自成一體,充滿陌生化的短故事組成,大部分屬於隨手寫的文體,如說明性文字、日記、玩笑、通信、戲文等等,可以說代表了布勞提根小說的風格:一個小說人物,一個場所,一種心理狀態,一種戶外運動,一種宗教,都可以寫成一個短篇。小說敘事結構鬆散,屬於怪異離奇的自傳體散文風格,由隱喻和諷刺推動,富於想象力,充滿異於常規但生動的形象,流露出冰冷、荒誕、幽默、詩性的氣息。這部作品以超然的第一人稱為視角,由“在美國釣鱒魚” 貫穿全文,像一部自足的長篇小說。
村上春樹處女作《且聽風吟》就受到《在美國釣鱒魚》的影響。村上春樹曾把布勞提根與雷蒙德·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杜魯門·卡波蒂(Truman Capote)、F.斯考特·菲茨傑拉德(F. Scott Fitzgerald)、庫爾特·馮內古特(Kurt Vonnegut)並列在一起,稱他們為自己“一生中反複閱讀的一群二十世紀美國作家”。
布勞提根是實驗性作家,在小說寫作上做了很多嚐試。1970年代他出版了幾本不同風格的小說:《墮胎:一種曆史性的羅曼史》(1971)、《鷹形巨獸:一部哥特式的西部小說》(1974)、《威拉德和他的保齡球獎杯:一部有悖常理的推理小說》(1975)、《夢想巴比倫:一部1942年的偵探小說》(1977)。
布勞提根在創作中有意模糊詩歌與散文的邊界,並將這種變異帶入小說領域。他以“詩意”為核心展開,將詩歌、散文、小說整合在一種“布勞提根風格”中。這種文體讓詩歌散文化,小說化,讓小說散文化,詩歌化。
布勞提根的詩受日本俳句(他被稱為“美國的鬆尾芭蕉”)以及海明威極簡主義文體風格的影響,短小精妙,輕鬆自然,沒有絲毫的矯揉造作。不僅篇幅極短,還近乎口語化,從日常生活中汲取寫作素材,看起來缺少英美傳統詩歌在意象、隱喻、象征、互文性上的苦心經營,麵臨著深度、難度、廣度等多方麵質疑和責難。有的詩簡單如白話,被有些批評家認為幼稚;有的詩是對日常經驗奇特的、甚至神經質式的詩意捕捉,提供瞬間可感的分行散文,彌漫詭異氣息。
這些詩歌形式洗練,大多通俗易懂,又奇特地具有一種跳躍性和神經質。布勞提根擅長采用黑色幽默,戲仿和反諷手法,將精妙的隱喻以一種看似簡單又充滿童真的方式呈現。他富於想象力,構思新穎奇特,用冷峻含蓄,舉重若輕的語言,營造平淡無奇的日常言說氛圍,獲得微妙獨特、令人驚詫的陌生化效果,一定程度上在難度、深度、廣度方麵實現了躍升。他詩歌中的精彩譬喻,視覺化的意象,偶爾呈現出的近乎童真的純然氛圍,展示了挫敗的現實人生與奇詭的想象世界之間的張力。
布勞提根的詩以《避孕藥與春山礦難》最為著名,可視為當代美國詩歌的經典之作。在這部詩集中,除“布勞提根風格”之外,短小精悍好色而不淫的“性愛詩”大量出現,布勞提根以後現代的原始主義和情色書寫擴展了詩歌領域,和戲謔、反諷、口語化一樣,它成為讀者辨識布勞提根的風格標簽,在美國1970年代“反文化運動”的詩人中間獨樹一幟。
布勞提根和布考斯基一樣是酒鬼,一個抑鬱症和偏執狂精神分裂症患者,在短暫快樂之後是長期困頓和憂愁。他和布考斯基在精神本質上是相似的,但他顯然更清淡、更奇妙、更小巧一些。他們的精神都源自海明威。這兩個酒鬼、“失敗者” 、頹廢和浪蕩的人,寫出了好看的小說和不一樣的詩。從布考斯基和布勞提根的詩歌裏,讀得出20世紀美國社會的自由、低俗、虛無、頹廢與迷惘。
垮掉派重要推手勞倫斯·弗林蓋蒂(Lawrence Ferlinghetti)在評價布勞提根時說,“比起人類,他跟美國的鱒魚更搭調。”
後來布勞提根移居加利福利亞波利納斯,與朋友們聯係少了,顯得有些離群索居。他和母親已經超過二十八年沒有聯係了。布勞提根的父親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他這麽個兒子。
1984年9月末的一個淩晨四點左右,布勞提根在家中的二層閣樓裏,用左輪手槍插進了嘴巴飲彈自盡。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很多朋友嚐試電話聯係他,但得到的隻有答錄機裏單調重複的聲音。
10月25日,布勞提根的屍體終於被發現。腐敗的身體爬滿蛆蟲,蒼蠅聚集,在場的朋友已經無法辨認出他就是美國文壇的一代偶像。
布勞提根唯一的女兒艾安西·斯文森(Ianthe Swensen)說他的父親陷入了經濟困難,身無分文,最近他不惜變賣最後的房產,並開始借錢。而且他的父親已經意誌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過去五年他酗酒嚴重。他們之間最後一次通話已經是三四個月之前的父親節了。
布勞提根死後,雖然他的書在美國大學校園裏隨處可見,但文學評論界對他逐漸冷淡,他似乎成了文學史中一筆帶過的人物。其實對他評價的轉向,在他生前的十年左右已經發生,並可能是造成他心情沉鬱、自戕悲劇發生的重要原因。
他在日記裏寫道:“為什麽詩人會停止寫詩?我覺得其原因就像風為什麽會在晚上停下來一樣。”
他在《在美國釣鱒魚》寫道:“我們也不能焚燒垃圾,因為那是旱季,所有東西都是易燃物,包括我們自己。”
選登幾首布勞提根的詩:
《避孕藥與春山礦難》
當你吃了你的避孕藥
就像發生了一場礦難。
我想著所有
在你體內失蹤的人。
《情詩》
在清晨醒來
一個人
不必在已經
不愛的時候
跟誰說
我愛你
《在咖啡館》
我看到一個男人在咖啡館折一片麵包
仿佛他正在疊出生證或看情人的遺照。
《嗨!就是為了這個》
前幾天,一個朋友來我家
讀到我的一首詩。
今天他又跑回來,要求再次讀讀
那首詩。他讀完以後,
說:“這首詩讓我想
寫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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