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前幾年家裏搬家,我前前後後跑得很開心。我爸爸把我叫住,狐疑而嚴肅地說,這房子以後是你弟弟的。
對他來說,很可惜,我弟弟生了個女兒。
我侄女兒出生前,我爸爸名字都起好了,是男孩子的。等到我侄女兒呱呱落地。我媽媽從醫院打電話報喜說,明天就是元旦,你放假,來看看吧。我爸爸說,還是等到過年再看吧。過年,他指的是農曆年。
然後他對別人說,我斷子絕孫了。有時候他當著我弟弟說,你讓我斷子絕孫了。他發脾氣的時候,當著小夫妻的麵兒說,你把你的老婆孩子從我家帶走。以前他還說過,你的孩子跟著誰姓都行,別跟著我姓。
對於我弟弟生了個女兒這件事,最開始我照例慣性地順著我爸爸一起悲憂。過了這幾年,現在回想往事,卻生出喜感。
我看電視的時候,我侄女兒隻要坐跟前,就會把頭歪在我身上。我就想,我和她沒有這麽熟吧。她出生的時候我在國外。她三歲,我一共回家才三次。有時候我故意讓一下,她就順勢倒在我腳底下,手裏正在玩什麽,換個姿勢,然後就地繼續。
我侄女兒也常躺在我爸媽腳底下。我一看到就想,原來這個就是膝下承歡。不過,我想,我爸爸可能會想,膝下荒涼。或者按照文人的話說“弄璋無望,弄瓦淒涼”。不過,他已經老了,病了,我們彼此都要順時而變。他會有個更好的晚年。
而我,走了這一路,可以平靜下來了。用心聽自己的聲音,然後把那些春花秋月,過到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