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人,你不能不歎服,生活在他們手裏就像是萬花筒,橫放豎放,總是能拚湊出一幅色彩斑斕的圖畫來。
我婆婆作為資本家的小姐,在紅色中國,她的上半生是很波折的。
上大學時,婆婆是學校有名的“七仙女”之一。後來在美國,我和我老公參加婆婆大學同學的聚會,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先生眯著眼睛對我老公說:“你媽媽當年的風采。。。”
在他的回憶中,我婆婆穿著短褲和短袖運動上衣,踩著美國進口的自行車穿過校園,兩旁駐足觀望的學生們排成了一排。
可是到了畢業的時候,資本家的出身就已經可以影響工作分配了。我婆婆本來學的是臨床醫學,卻被分到河南做防疫。
我婆婆當然拒絕前往。可她在乎的卻並不是專業不對口。她不服從分配的唯一原因是:“我怎麽能去吃大蒜的地方呢?”
婆婆如願以償沒有去河南吃大蒜。作為懲罰,她被發配到了新疆。
婆婆在新疆一呆好幾年。後來雖然回到了內地,但還是不受重用。直到八十年代,她的事業才得以起步,那時她已經快五十歲了。她考上了第一批的公派的訪問學者,到加州伯克利大學做了五年的研究工作。
她幹的很好,發表了很多文章。五年之後,她如期回國,得到了各方麵的關注和支持,她的聰明才智終於得以發揮,她領導的實驗室作出一些頗有影響的科研成果。
我婆婆有華僑背景,留學經曆,女性,無黨派,按現在的話說,她是政府需要樹立的“下流無知少女”的典型。於是榮譽接踵而至,五一勞動獎章,三八紅旗手,政協委員,還有國家的什麽特殊津貼。。。婆婆成了當地的名人。
婆婆自己倒沒有把這些榮譽看的很重,這些事我很少聽她提起。她更津津樂道的是她在美國見識到了什麽新鮮東西,又是怎麽帶回去介紹給國內的親戚朋友的。
比如,早在八十年代,她老人家就在伯克利接受了健康飲食觀念的洗禮,回國以後以老公和兒子為對象,開展了一輪又一輪的“新生活運動”, 嚇得我公公和我老公都不敢回家吃飯。
我婆婆還曾經攛掇我媽,讓我媽給我們家的小保姆減肥。我媽請了個保姆來照顧我姥姥,那個農村來的小姑娘飯量奇大,進城兩個月不到就胖的像個小皮球。我婆婆親自為小保姆設計了減肥食譜,交給我媽。我媽一看那食譜就縮回去了,她怕小保姆告她虐待勞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