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時有位女同學她父親是省委書記,當時係裏象她家這種背景或官位更高的大有人在,用如今的時髦名詞講就是“太子黨”。不過別的人和大家都很哥們兒隻有她非常左,偏偏又是個“左撇子”,所以大家給她起了個綽號叫 “老左”。
俺和“老左”沒啥交往,有時和她開開玩笑經常把永遠嚴肅的她弄得哭笑不得。畢業後便再也沒有聯係過,但因為和他妹妹是很熟的朋友,所以彼此都知道對方的情況。去年我在上海時才第一次通了電話,發現從廳局級位置上退下來的她似乎也不那麽左了。她春節後去香港看在中資公司做高管的兒子,本來這次我們有機會見上一麵,可她有事提前離開了,於是我們隻好用電話聯係了。
上學時都從來沒有認真交談過的老同學,沒有想到幾十年後卻煲起了電話粥。倒是沒有怎麽回憶大學時代,主要談的都是家人。老左突然告訴我其實她的爺爺家也是地主,可她從來也不原意承認那個事實更不原意告訴任何人,直到文革結束後多年她才敢於麵對這個事實。可能她當年以“出身”為理由批判和鬥爭過太多人了。我告訴她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我認識的許多高級幹部都是出身於富裕的家庭。因為當時GCD裏那些有文化的人會提升得比較快,而那個年代一般要家境較好才有機會接受教育。隻是那時她太“革命”了,所以接受不了自己祖父是地主的事實。不過她後麵講的關於她大伯的故事倒是讓我感到哭笑不得。
她大伯早年黃埔軍校畢業,抗日戰爭中參加過幾次大的會戰,也算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49年以少將師長的身份跟隨省政府主席XX 起義。在X野歡迎起義將領的宴會上,司令員X老帥指著自己的部下 - 老左的父親 開玩笑地對大伯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嘛!
後來大伯被安排在某區政府裏擔任一個科級的閑職。可就是這降三級使用的情景都維持得不長,到五一年“三反五反”時,大伯便被當作大貪汙犯揪了出來。原來省政府主席XX 在起義前,將幾十名師以上軍官召集在一起,每人發了50兩黃金作為遣散費。大伯沒有象許多軍官那樣離開部隊,一方麵是對GCD有好感,另一方麵知道弟弟也在GCD方麵做大官覺得會照應他的,所以毅然跟隨長官起義了。可他沒有想到後來的運動。當他被當作大貪汙犯揪出來後,再加上國民黨反動軍官的罪名,本來應該被送監獄的,多虧原單位領導開恩,才被下方到一個養豬場工作。
這位黃埔軍校畢業的將軍雖然隻在軍隊裏幹了十幾年,卻從51年起一直養了近三十年豬。不過因為在偏僻的鄉下,所以除了工作累一些,卻躲過了後來的曆次運動特別是文革。有一次為了給北京的某個大型慶典活動提供新鮮豬肉,他從南方的養殖場和豬一起乘上悶罐車幾天幾夜到了北京。由於一路精心照顧,一隻豬都沒有死。 大伯幫助北京單位把豬殺好才回來,因此還受到了領導的特別表揚。大伯後來在報紙上看到他跟隨起義的那位國民黨前省政府主席也出席了那個活動,心裏暗想他當年的老長官是否知道為盛典養豬送豬和殺豬的人恰巧是自己原來的老部下呢?當然他從來沒有敢拿這事和養豬場的同事們吹牛,他可是最害怕他的反動曆史被革命群眾知道的。
我們的老左同學一直到文革結束後才知道她原來還有這麽一個大伯,所以入黨升官倒沒有受過任何牽連。看來還是得有個好爸爸,普通人就是有個當國民黨大頭兵的大伯也不敢隱瞞,省委書記家有個師長沒說也竟然沒有人“知道”。當然她老爸是個文革時期都沒有太倒的幸運書記,不然你就是國家主席,也照樣能是“叛徒,內奸,工賊”。
講完她大伯的故事,她還告訴我去年她在四川曾經參觀過一個博物館,發現原來抗日戰爭時期有許多國民黨的將軍們都戰死在抗日的疆場上了,和她以前的印象完全不一樣嘛。聽到她在2011年還用這種好似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驚訝口吻給我講這些事,我都無言了。我沒有好意思告訴她,凡是關心曆史的普通老百姓,恐怕二十年前或者更早就知道這些事了,您老先生要不是剛知道自己有個參加過抗戰的國民黨大伯,也許即便參觀了博物館,也會認為裏麵的東西都是假的呐!
老左同學大伯的遭遇是很可悲的,不過我們老左同學的思想也很可悲。當然老左同學的命還是相當好的,老爸當官,自己當官,剛剛三十的兒子又在香港的中資上市公司做了高管。用老話講就是她家祖墳上的蒿子長得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