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讀一本書
我的朋友潘美關心中國文學,閱讀了不少中國作家用英文寫的小說,以前她讀完了就寄給我問我怎麽想,有的書我讀過,有的是她寄給我後我才讀,有時候我也會介紹給她我覺得不錯的介紹中國的書,交換一些讀後感。
最近潘美的小兒子學習中文暑假將參加哈佛和北京一起聯手辦的中文課程,潘美就愈發對中國文化感興趣了,聖誕節時兒子送給了她一本《圍城》(Fortress Besieged)。潘美讀完了寫信給我,說最近一直特想和我聊聊,問我是否知道這本據說是‘20世紀中國最偉大的小說’。我於是告訴她我是好幾十年前讀過這本書,因為錢鍾書的大名,也因為他的‘圍城’的名言,和他在書裏對方鴻漸們的精彩描寫,至少在當時的中國作家和中國文學裏,錢鍾書和圍城的確是很了不起,是我讀過的好書之一。
潘美之前和我一起討論過哈金的
這20幾年,她和我一樣帶大同齡的孩子,看著他們健康成長,成為陽光向上知書達理的青年,我們分享一樣的欣慰和驕傲,擔心,一樣的育兒觀,價值觀, 同時潘美知道我比她不容易。這是事實吧,雖然我沒覺得。
潘美甚至有些激動地把兒子寫的申請哈佛-北京聯辦的暑期中文班的文章傳給我看,信中提到他從很小就對中國和中文著迷,去年在國會山作實習生期間,他驚訝地發現,很多國會議員在中國問題上依然懷著極深的偏見,很大程度上因為他們對現實中國的無知,這也和他們不會中文有關,這促動了他要進一步學好中文的決心。我讀了十分感動,潘美說:‘兒子雖然沒提及你的名字,但我相信是你和你們一家使他這樣對中國文化有興趣。’我真的感動了。
20幾年的生活對我們兩個萍水相逢的家庭來說,我們的交往就這樣點點滴滴影響著我們的兒女和他們對彼此文化的認識和興趣,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我們的子女會成為中美文化交流的領軍人物也未可知,不過,就是作為普通人,我們的下一代彼此不再陌生各自的文化也是一件好事情。
我的朋友昨天幹脆給我寄來了她和一家人今夏隨旅行團去訪問北京上海蘇州的詳細安排!
信末尾她說,‘看完了圍城,喜歡,不過遠遠不如讀哈金和Da Chen的書那麽容易,我把英譯本寄給你吧。’
我喜歡哈金,但我知道錢鍾書的《圍城》可是比哈金的書在中國讀者裏邊地位高的多,文筆也更犀利,我不知道究竟是翻譯後失去了文采,還是我與潘美不同的文化背景和語言讀出來的東西不一樣造成印象不一樣,也許都有。我也不知道是誰翻譯的。現在很多書翻得很爛也是事實。
哈金的A Free Life是寫中國人的故事給美國人看;他麵向的讀者是像潘美這樣的關心中國,知道一點中國人的故事,關心他們的喜怒哀樂,想知道他們是一個怎樣的內心世界的美國大眾。錢鍾書的圍城是要把在外國混成‘假洋鬼子’的一批中國文化人的故事寫給中國大眾看,大部分中國人那時候並沒有機會真的看過外國的月亮,到底圓不圓全憑那些見過的見仁見智的描述了。錢鍾書的筆下辛辣潘美大概很難體會出來他的幽默在哪兒,而哈金寫得這些人事都是在日常生活裏見到的,沒有一個背景時代的隔離阻撓閱讀理解。
這百年來中國人在海外海內的糾集過程裏辛酸苦辣甜,起伏得失怎是一本書一個人可以蓋全!每個人都是一本書,每本書的章節都有獨特的精彩和辛酸,我們在外國人眼裏的千人一麵的印象就像某個中國畫家的作品,但至少我從來沒有認同過這樣的概念。我不認同又怎樣?在我們的文化裏求同不求異,和後來的黨同伐異不是在我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有烙印嗎?如果我是一個外國人,我也隻能從一個一個的浪潮裏湧出的一類相似的麵孔和行為裏概括‘中國人’這個巨大內涵的定義放在自己的定義裏。
我們認識美國社會也有同樣的傾向。好在這是一個開放和鼓勵個性的社會。
避免偏見形成隻有與更各種人交往,真正走入生活而不是隔岸觀火,讀更多的書。當然敞開思想,親身經曆和感受遠遠超過那些閉門造車的書本。
潘美和我同讀一本近20年來中美文化,人際交流,和在美國生活裏撫養孩子這本大書,我們讀出共同也讀出差異,這差異往往和我們不同的文化背景有關。
變化的世界已不能用昨日的觀念去解釋清楚。對於一個5000年文字史的文化解讀更不是一本書可以說得明白,更別說我自己已經成了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解釋中國這個龐大的概念我感到自己的知識和語言能力的有限。中國人的定義如今真是不好確定,看你指的是哪一群人了,那是涵蓋天上人間的寬度。
我希望我的朋友走馬觀花後會接著更有興趣了解我的家鄉和我的同胞的真實生活,我願我們一起接著同讀這本充滿變化,琳琅滿目的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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