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老想年輕時的事,大概是當“坐家”閑出的毛病。做什麽都會聯想到過去;連吃,都能和往事掛鉤:麵對著節日的美味佳倄,不想吃(食欲不振),不敢吃(怕發胖);心裏想的卻是年輕時如狼似虎的胃口,和有關吃的二百五故事。
十八歲,當學徒的第三年。盡管工種是鉗工,但連續幾個月幹的是基建,在建築工地上搬運大石頭,推土和泥。當鉗工,國家的標準糧食定量是每月42斤。我們這些青工,都挺自覺地按照每天一斤四兩的定量,安排肚子,免得到月底沒飯票,到處討借。大體上早飯3兩,一個饅頭一碗稀飯;中午6兩,米飯饅頭窩頭搭配;晚飯半斤,一碗湯麵加饅頭窩頭。飽不飽?馬馬虎虎。比較起當時社會的其他階層,比較起插隊的同學,我們這種待遇很不錯了。要不然,那時能分配到工廠,全家人都高興呢,至少是基本的溫飽不用發愁了。
由於基建是重體力勞動,按標準,定量該是每月48斤,也就是每天要多給我們二兩糧食。共產黨是不虧待無產階級的,尤其是承擔著重點工程項目的產業工人。我們真的得到補助:每天多加二兩飯票,還是細糧!所以, 我們在午飯時,多數人買8兩主食,吃個過癮。
不知那時候正是長身體,胃口大的年紀;還是幹活體力消耗太大,加上肉少,油水少;或是很大可能性的食堂以少充多,從中克扣。綜合後的現象是,不管吃多少,6兩或8兩,沒人說過吃飽了,或吃撐著了。我自己從沒有過“吃飽了撐的”感覺,盡管老被師傅們這麽罵。1米71的身高,不到一百斤的體重,工友雲:對不起你吃過的糧食!
一天中午,八兩飯下肚,摸著似飽非飽的肚子,走回宿舍。躺在床上,開始了例行的“端起飯碗吃飯,放下飯碗罵娘”的話題。
“你說,吃了八兩,就跟沒吃沒兩樣。再來它四兩,玩一樣。”我拉開話題。
“四兩?再有六兩,我也吃了!”同宿舍的哥們響應了。
“吃了八兩,再吃八兩。誰吃不下,誰是孫子!”能聞到火藥味了。
“你能吃八兩,我就吃一斤!”我說這話時,自己都不清楚是真的還是抬杠。
正巧,我師哥進來串門,他一直以拿我取樂為生活目的。
“你說你能再吃一斤?吹牛吧你!”
那時要是懂得退讓和好漢不吃眼前虧的處事方式,我大概也就不是今天這處境了。“吹牛?哼,你敢買,我就敢吃!”
“吃不了怎麽辦?你輸什麽?”
“輸,誰輸還不知道呢!二斤點心,誰輸誰買,”
嗆到這個地步,我倆誰也沒有下台的餘地了。就這麽著,在一幫哥們的起哄聲中,師兄跑到食堂買了五個饅頭。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就著鹹菜,我幹咽硬呑下了全部的饅頭(不敢喝水,怕發漲)。加上先前吃過的八兩飯,創出了我自己一頓午飯吃一斤八兩的終身記錄。
吃後的感受是胃撐得難受,時刻都有翻倒出來的可能。那天下午幹活,不敢低頭,怕飯吐出來;也彎不下腰。口非常的渴,卻不能或不敢喝水。幾個小時不停地走動,才逐漸好了起來。我師傅聽到原委後,把我和師哥狠狠地罵了一通(那個時候的師傅,真的管不少事的);別的師傅和我打趣:“你真的就饞那兩斤點心?” 別說,兩斤點心也讓我享受了很長的時間呢。
下次講個打賭吃生年糕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