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四個爺爺之四爺

來源: 夜月飛花於 2010-12-16 23:52:59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4621 bytes)

本帖於 2010-12-17 20:09:12 時間, 由普通用戶龍坡居士編輯

        一提起我四爺，我父親的眼裏充滿了敬意，身子會習慣地一正，仿佛一個士兵提起了將軍的名字，那份崇敬之心溢於言表，我沒見過的四爺就活生生地出現在我的跟前。
       “你四爺，也是你老爺，那小夥長得俊呀！濃眉大眼，高高身板，不多言、不多語，辦事有章有法。”這是我父親的原話，也是唯一一個我能描述出來麵貌的爺爺。
        “那一年，來了一支國民黨的軍隊，那個當官的看中了你老爺。那個時候，能寫會算的人在軍隊裏還是少數，你老爺就被那個當官的留在身邊作了個機要秘書。”
        “你老爺辦事穩重，寫得一手好毛筆字，那當官的準備帶在身邊，好好提拔。不久部隊就要開拔到南方，你老爺自然也要跟著部隊走。可是那時候，你老奶奶剛和你老爺成家，你老奶奶哪兒讓他走呀！成天價哭天抹淚地到軍部去求人家當官的，那當官的再想留，也禁不住你老奶奶那雙三寸金蓮小腳的天天的折騰。要說那當官的還真不賴，沒把人帶走，臨走還引薦你老爺在當時的警備局當了差。”
         “你老爺跟那個三個爺爺不一樣，人家會處事！”父親說到這兒的時候，眼光迷離，望想遠處，仿佛那過去的一幕幕又一點一點地回到眼前...... 老爺憑著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會處事，很快就被委以重任，獨擋一麵，被派到某個警備所當了所長。
         “那個時候，當個官也不太容易！”父親感歎地說。 “小日本，國民黨，共產黨，外加土匪、流氓，一撥又一撥，沒有點見識的，誰能看出來哪個贏、哪個輸？哪個得罪了，也會掉腦袋。你老爺，可是個人才！要是跟著那個當官的走，那前程......”父親閃亮的眼睛旋即暗淡下來。
         “有一天，警備所裏又抓來兩個共產黨，當時你老爺在外邊辦事，聽得消息後，趕緊趕了回來。這兩個共產黨還是重要分子，上麵已經下令立即槍斃。那兩個人也是好漢，打成那樣了，什麽都沒招。兩人被五花大綁地押赴刑場，準備執行了。這趟差本來不需要你老爺親自到場，可是他認識其中一個，就跟著來了。到了一個地界兒，你老爺說這是重犯，需要他親自執行，支開了旁人，然後‘嘣嘣’連開了幾槍。”
          “真打死了？”我問。
          父親咧嘴輕笑，說不出來的深意,回答道：“哪是呀！那兩個共產黨聽到槍聲也以為自己死了，可是跪那半天自己沒倒，也納悶兒呢！你爺爺一邊高聲喊著‘太晚了，兄弟們辛苦了，明天我再派人收屍！’，一邊用刀子解開他們的繩索，又把包著大洋的手絹塞到他們手上。然後，帶著他的手下離開。”
          “多虧了那塊手絹，留下了個印證啊！要不然，你老爺也......完了！”父親幽幽歎息道。
           轉眼間，解放了，清算的日子到了！老爺作為國民黨的官老爺，比那地主身份的二爺和三爺還要罪加一等、罪孽深重，要經過萬萬人批鬥、向萬萬的人謝罪，才解萬萬人之恨。
          “這一天，你老爺在各地已經被批鬥得差不多了，被押回了老家進行公審。明擺著就是走一下形式，就給鎮壓了。那一天，全村老少、四鄰八方的人全趕來了，烏壓壓地擠滿了場子。你老爺跟其他的人一樣兒，被五花大綁壓著跪在台子上，背後插這個長木板，已經不成人樣兒了。”
          “公審大會開始了，念判決、喊口號，然後就是把批鬥的人一個一個拉下去鎮壓。念到你老爺名的時候，讓解放軍沒想到的是，台下的人跪成一片，全為你老爺求情呀！可能解放軍沒見過這陳勢，哪兒有為壞人求情的，隻當是這兒老百姓覺悟太低，苦口婆心勸老百姓不要上當。那邊執行的人依然押著你老爺趕向處決地兒。村民看沒法兒留住人，也就烏央央地跟著來。
        旁邊的人人一個個被執行完，眼看就輪到你老爺了。那村民呀，跪倒一片、哭聲一片，為你老爺求情。那執行的人也是本村的，那手就下不去了，最後也跪了下來......這動靜忒大了，傳到了上麵就成了‘村民劫法場’。那時候的官還不錯，力求公正，判令重審。”
         “敢情你老爺幫助過那麽多人！要不是看了那現場，我也不敢相信呢！這可是咱這地界發生的頭一回呀！巧的是，你老爺救的那兩個人都在上麵做事，也在找當時救他們的人。當你老爺的手絹物歸原主兒的時候，你老爺也就撿回了一條命。”
        “後來呢？”我問，想著那個英武、練達的老爺，一定會有個好的歸宿。
        “可惜了，那麽個能幹的人才！那幾次的批鬥後，又加上法場上陪斬，留下了隱疾，一直沒有再下得了床。不幾年的功夫，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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