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繼承了祖爺爺另一項才能--能說會道的好口才。凡是什麽話從他的口裏說出來,就是金子也能說化了。當地有個風俗,遇到婚喪嫁娶過年過節,都要請一個有身份鎮得住場麵的人作執客,相當於現在的節目主持人或司儀,而三爺就是那本地不二人選。三爺見多識廣、博聞強記,說話風趣幽默,雞毛蒜皮的小事從他口裏一出,也能讓聽的人端著碗忘了吃飯。因此,村裏人遇到什麽想不開的事、鄰裏糾紛,都愛找他給評評理,斷個公正。這樣一來,我那三爺一天到晚忙得那有時間管自己的田地,就讓我二爺一起幫著管理了,我二爺樂得多收了利潤。
村裏人看我二爺會理財、三爺好口才,都把他們當成了楷模,有那些大戶人家就有了送孩子請二爺教算帳、請三爺教識字的想法。那時候,我這四個爺爺都有兒有女,平時請個私塾教教。我三爺得了眾鄉親人情和信任,就與我二爺和幾個大戶商議不如建個學堂,大家每年各出些資金,請幾個本鄉的秀才,那些實在拿不出銀子的人家,如果真想上學,就免了他們的學費。就這樣,本村的學堂開張了。本來是件積德的善事,不想我的三爺卻因此為自己種下了禍根。
秀才的水平,當然是不用懷疑的,但是比起我三爺爺的那張呼風喚雨的嘴,鄉人總是怕自己的孩子沒學著什麽。這樣,耐不住人家再三請求,我三爺爺不得不在百忙之中抽出那麽幾天到這學堂裏給他們上課。我三爺爺何等的身份,自然架子大要求也更嚴。還記得父親提起他的時候,嘴裏重複著被打手板的“劈啪”聲,眉頭擰得緊緊的,似那被抽打的疼痛猶在眼前。他對自己家族的孩子尚且如此嚴厲,可想而知對待那些窮困人家的孩子恐怕更為嚴厲,在他眼裏是為了他們的好,因為他們的父母不讓他們幹苦力也要送他們來上學,可他們卻依然冥頑不化,不更加嚴厲地管教,如何對得起他們的父母。卻不想,十幾歲的半大小子記住的都是仇恨。
解放前夕,解放軍占領了祖爺爺的村子,我二爺首當其衝被打倒,雖然我三爺得到了眾人的同情,但二爺幫他管理的田地租子是以他的名義收取的,那些被他狠狠教訓過的半大孩子們如今都成了革命積極分子,將私憤化作了革命仇恨,他也被打倒了。
還沒來得及將他們鎮壓,突然又遇到國民黨軍隊的反攻。解放軍押解著包括我二爺、三爺在內的地主反動派和國民黨軍的俘虜以及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國民黨的家眷,撤離到長城以外的高山峻嶺。因為兵力有限,這些成千上萬的人就被就地正法。當時子彈奇缺,正法他們的工具是石頭和鎬頭。執行正法的人,不是解放軍,而是他們的同類。砸死這撥兒的,又被另一撥兒砸死,直到這批人全被消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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