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的地標是黃果樹瀑布。前幾年看到一些報道說,這個瀑布缺水幹涸。這次到貴州,差一點為了以前的這個印象而和它失之交臂。事實上,我看到的正相反。貴州也許缺點兒什麽別的,就不缺水。即使深秋少雨,各地湖泊溪流還是水量豐沛,清澈晶瑩。貴州的喀斯特地貌和江南蘇杭的柔美不同,靠這些水流滋潤,自有一種天生麗質的魅力。
同行的耿翊是藝術家,麵對深秋時節部分落葉的貴州山林,他常常對山體裸露出來色彩絢麗的岩石本色發出由衷的讚美。
他說,貴州的風景,特點就是苦澀……。我記住了這個特異的描述。那首流行多年的歌曲《哭砂》第一句 " 你是我最苦澀的等待 " ,就是用 " 苦澀 " 來形容那種對照亮生命愛情的追求的。
黃果樹瀑布的景區很大。前麵的花園占地廣闊,分布巨型盆景數百,千姿百態,優雅宜人。如果不是時間有限,僅此一處,就值得我花一天細細玩賞。
進入景區,我們沿著水上曲徑,腳踏石蹬,穿過一個又一個青翠小峽穀。最長的一條小徑,有石蹬 365 個。每個石蹬上都刻著某月某日。這是很聰明的設計。有了這些日期數字,遊客自己就會想出花樣來玩。有人占卜,是左腳還是右腳先踩到自己的生日。有人尋找到一個特異的日期,在石蹬上攝影留念。這些石蹬形狀不規則,其間清流潺潺,倒映著藍天白雲,意境很別致。
十幾年前,紐約有位畫家朋友到國內旅行,買回來一頂苗族女子的銀冠,有細細碎碎的很多掛件,拿在手上沉甸甸的,細看工藝粗放,隻是大效果不錯。我藏有一幅楊克山的油畫,畫的就是頭戴這麽一頂耀眼潔白銀冠,露齒而笑的苗族少女。
(此照片借用,感謝)
說起苗族,我馬上就有兩個聯想。一是想到雲南;二是戴銀冠的女子。事實上,不好意思。這兩點都不是很對頭。苗族是人口眾多的大族。查一下資料,中國 2000 年統計有 894 萬,幾乎各省都有,連美國也住著 17 萬苗人。貴州的苗人就很多。至於苗人性別,自然是男女相當的。我隻想到女性,非常失敬。
(此照片借用,感謝)
這次貴州行回來,我有了一個新的印象:每一位年紀不是太老的苗女,一定都有一頂耀眼潔白的銀冠,外加頸項、耳朵、手腕、手指、前胸、腰部、膝蓋、腳脖子……上麵配套的銀飾。其中相當部分的銀冠頂部,還作相交的牛角狀。這點小小獸性,可以映襯得銀角下麵的臉部柔美不少。
(此照片借用,感謝)
這個印象的來源是,幾乎所有的旅遊資訊,無論是印刷品還是 DVD ,隻要介紹到苗族什麽什麽,就會出來一大群苗女,個個都戴著全套銀飾,站在村子的空場子上,跟隨著音樂,動作很整齊地擺手踢腿。有時候場麵驚人的巨大,一片銀色波濤蕩漾。我使勁想也想不起來,銀冠苗女們的身後,是不是有苗男在伴舞。估計是有人打了招呼:已經是爺們兒了,還沒有銀冠,就別出去現啦。
(此照片借用,感謝)
我在青岩、屯堡等地看過那裏打造銀器的工藝。匠人們眼窩夾著放大眼鏡,用噴燈、鑷子、鉗子盡興地創作,本質上非常綠色環保。現在的銀冠,工藝比十幾年前我見過的要精致太多了。苗鄉的旅遊收入肯定和美麗銀冠的普及相輔相成。
(此照片借用,感謝)
我在黃果樹水上小徑走,忽然枝蔓婆娑地說到苗女、銀冠,是有道理的。因為,走過幾十個刻著日期的石蹬後,小徑隨著溪流有一個轉折。轉折處有一小片花木扶疏的休息區,上麵赫然站著六位笑容可掬,戴著燦爛銀冠的苗族美女,一個個都熱情奔放地要和我們合影。走在最前麵的我,右臂被一位個子不比我矮,細腰高胸的豔女用兩隻手緊緊抓住。最厲害的是,她不說話,隻是用她裝了假睫毛的眼睛熱情無限地盯著我的眼睛看。
少數民族地區的旅遊業發展到現在,許多原本浪漫的設計已經演變過分。遊客除了可以和當地俊男美女跳集體舞以外,在民族風情名義下還有很多花樣,例如幾乎各族都有的婚禮表演。唱情歌、抬轎子、喝交杯酒、入洞房……。
我看到過遊客在網上發牢騷,什麽“摸一下手就計費,可以讓最大膽的遊客為之氣結”。真是狗屁!網絡時代,同胞們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何不想想,如果讓遊客,包括那些“最大膽的遊客”,去放肆地坐轎子、喝酒、入洞房、摸小手……,一切免費,這個世界會是什麽樣子呢?
(此照片右上方隱約可見苗女的脂粉陣)
話雖這麽說,麵對六位美麗的苗女,我想不合影還真的不容易。幸虧多年的道行自動發揮作用。我想也沒想,就用沒有被她掌握的左手,指了一下後麵的葉老師說:
" 老板。他說了算! "
脫身以後,我好奇地回頭看,發現葉老師等幾位很令我失望。因為他們也都順利地全身而退。接下來,在好幾個溪流轉折的小休息處,我們都有這樣短暫的豔遇。不知道怎麽一來,都被我們混過去了。我問葉老師是怎麽脫身的。他王顧左右而言他,說了另外一段故事,使我明白,他雖然年輕,修為已經不可小覷:
幾位朋友共遊黃果樹,來到這個美麗峽穀。有一位老師貪看風景,不慎落了單,落入幾位美豔苗女的包圍。同行者都麵含微笑,故意和他保持相當距離,沒有伸出援手。眼看他就是落入蛛網的蒼蠅,陷入盤絲洞的唐僧。要說氣力,任何一位苗女都比他強,不由得方寸大亂。情急之下,他大聲喊出了一句後來傳頌一時的口號:
" 我是一個共產黨員! "
我想問 " 後來呢 " ,但是沒問出口。這其實是一個笑話,也是一些自我感覺太好的遊客的意淫。就算當真,這些苗女總不至於在光天化日之下對一個老男人劫財劫色吧。一起拍張照片會要多少錢?不久我就在青岩一個銀匠店鋪中得到了一點答案。我要拍攝店裏兩位繡花的苗女。店主說,拍一張,兩塊錢。
中國第一的黃果樹瀑布從斷崖頂端飛流而下,傾入崖下犀牛潭中,勢如翻江倒海,氣勢不凡。瀑布後有一個水簾洞。遊人穿行其中,可以觀看洞外飛流直下的瀑布。
黃果樹瀑布位於鎮寧、關嶺兩縣境內。由於水量極其豐沛,河床級級跌落,形成多種多樣的瀑布。其中的銀鏈垂瀑布由一組方向各異,各自大致與地麵成 45 度角的巨崖構成,巨大水流激蕩在石崖表麵,化成飛快奔流的潔白水沫。
由於可以近距離在不同地位觀賞,我在此地容與徘徊良久。目眩神馳之餘,不由得讚賞“銀鏈垂”三個字的絕妙。
風景攝影的時候,通常為了效果會用一些辦法延長曝光時間。這樣一來,凡是水流,出現在照片上必作一片白色棉絮或者羽毛狀。看到銀鏈垂瀑布,我立即調整相機的設定,轉而追求銀色鏈錘的效果。此時如果再用老法,就真的煮鶴焚琴,大煞風景了。
稍後,我在黃果樹瀑布對岸高崖上觀瀑亭看見一副對聯:“白水如棉不用弓彈花自散,虹霞似錦何須梭織天生成”。隱約居然就是這個意思,爰以記之。
2010 年 12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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