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畫展,總會有兒時、同學等老朋友捧場。這次淮北畫展,卻有點不一樣了。
畢竟,歲月不饒人,老的老去,要不,在家為孫子做飯洗尿布;要不,天天陪著周身病痛的老娘在醫院裏等死;還有的,忙著孩子的婚禮;還有的,在無錫裝修著退休住的別墅---都是三十年以上的老知青、老朋友了,不約而同地決定:放下一切--即使和家裏人鬧翻臉--都要趕去離上海一晚車程的淮北,就為了我的個人畫展。
一行八人,連淮北市政府的人都感動了,任何飯局,都要將他們安排進去,說他們也是淮北的客人。
相片上左麵的男士(T兄),和我從小一起長大,年長我兩歲,因為他一無所長,又有點輕微的腳殘,平平庸庸安安心心地過著小市民的日子。他老婆前些日子在我麵前發牢騷說你自己多才多藝多特長,怎會和他做這麽久的朋友?--我說:老實可靠有情有義就是特長,而且是難得的特長。
每當我回到上海,他都要放下手中的一切,陪著我到處跑,無怨無求。20年來,我國內的畫展他都出席了,當然,我插隊的地方他也一起來了,而且,他非常熟悉以前的淮北,因為,至今,他還收藏著我插隊時給他的每一封信。因為要應酬,我沒空陪他在淮北逛,他自己卻逛得樂滋滋的,就好像這地方一向和他有著感情一樣。。。
中間這位紅色女士就有點神奇色彩了,我以前寫的《愛上了一個紅衛兵》的女主角就是她。因為我們從小一起玩攝影,郊遊,她去插隊,男友另結新歡,可是我們依然來往,我姐姐們也待她如自己小妹,幫他介紹男朋友。。。如今她堅持獨身,獨來獨往,瀟灑無比。此行淮北,簡直是大麵子,因為她人到晚年(62歲)有點潔癖---從不在外過夜。。。
旁邊的女士是新朋友,59歲了,還精神奕奕,因為去過東北大興安嶺有插隊情結吧--也和她一起來淮北了,在小城市她居然買到上海都少有的意大利名牌褲子,高興得像小孩子般炫耀好褲子好身材。。。
至於在畫麵外的攝影師,是我插隊時最親密的農友“小高”,目前還是淮北人,可是,為了照顧老年癡呆的父親,前幾年回上海伺候老年癡呆症的老父離世;今年又忙於照看老年癡呆又百病纏身的母親,我回上海半年都不敢約見他,隻是電話問候,可是他口口聲聲堅持,你的畫展提前通知我,我自會安排,你放心。
到了淮北才知道,他的人緣好得不得了,前後見了兩批,請了我們兩次,每個朋友、同事都說他:不像上海人--因為他老實、可靠、本份、以致有點木納了---妻子去世近十年還念念不忘,一位淮北女同事為了她離婚可是他不願再婚堅持禮尚往來---至今還是非常信得過的好朋友。不過,他的老朋友都說直話:比我小兩歲,看來比我老不少。。。我知道他的辛苦和心累--從插隊那一天起就悶悶不樂,隻有我常常和他搞笑,笑得我倆在地下打滾----其實,他沒有年輕過,也就是說,他沒怎麽老---他的相片我就不貼了。
參加完開幕當天就趕回上海為孫女做飯的插兄小黃,也是個奇人,小學和我一起,中學和我一起,可是我沒和他玩在一起,他卻堅持插隊要隨我而去--任何地方都無所謂,急得他父母親找我談話--為何南京老家他不去要跟你去淮北?--我根本答不上來。好在她父母還信得過我,同意了。他向女兒請假兩天,開幕式完畢,他就趕回上海,相片都來不及拍了。
還有一對插隊淮北的夫婦從無錫別墅趕到畫展開幕現場,正好準點!在無錫,裝修工人還在等著分配工作呢。
我們一行六人一起搭晚班火車回上海,睡在各自的臥鋪上,想起了40年前插隊那年的硬座火車,走的也是這條路線,話題一個接一個,我們由吃吃喝喝嘻嘻哈哈轉入輕輕細語--因為乘務員來喊話了:睡覺啦,關燈拉。。。不過,還是有人聊到次日淩晨兩點。。。
(淮北劉開渠紀念館--2010-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