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標上平仄,請順便複習一下那四個標準句式。還有第一條規則:一句之內,平仄相間。
如果有時間,這裏有一篇關於對聯的文章可以讀讀:)
對聯同其他文藝一樣,也有自身的特點,主要是對仗工整,平仄協調。《文心雕龍·麗辭》所謂“句句相銜”,“字字相麗”,《史通·敘事篇》所謂“編字不 隻,捶句皆雙,修短取均,奇偶相配”,雖然都是就詩文的對偶說的,由於對聯主要是由詩的對仗句發展而來的,因而實際上也道出了對聯的特點。對聯的特點,具 體說來,共有四個。
對聯的第一個特點是上下兩聯字數相等。如果不是故意空出某個位置以取得某種修辭效果,概莫能外。有人把一句話分寫在大門兩邊,字數相差兩三個,這當然不是不可以,但這隻是口號而不能算對聯。
對聯在句式上也有一些特色。
其一,對聯的句式一般是長短句,這一點頗類似於詞。每聯兩句或兩句以上而每句又字數相等的對聯並不多。稍微常見一點的隻是像廈門鄭成功紀念館“開辟荊榛,千秋功業;驅除荷虜,一代英雄”這樣的四字句聯。
有的對聯,同一聯中雖然每句字數相等,但節奏並不一樣。看峨眉山九老洞的一副:
問九老 何處飛來,一片碧雲 天影靜;
悟三乘 遙空望去,四山明月 佛光多。
兩聯的第一句是按三——四的節奏念,第二句卻按四——三的節奏念。
兩副對聯字數相等,中間斷句的地方並不一致的情形也很普遍。下麵兩副每邊都是十七個字,斷句的差別就很大。
四川灌縣離堆公園聯:
兩千年好事,車同軌,書同文,天府百流同灌;
數萬頃良田,水有源,禾有本,中華一大有洲。
這副對聯是按五——三——三——六斷句的。百流,指都江堰。
四川樂山烏尤寺讀書樓聯:
江上此樓高,問坡穎而還,千載讀書人幾個?
蜀中遊遍跡,看嘉峨並秀,扁舟載酒我重來。
這副對聯又是按五——五——七字斷句的。坡,東坡蘇軾。穎,穎濱遺老蘇轍。嘉,樂山。峨,峨眉。
字數相等的對聯尚且如此,不相等的,聯中句子長短紛紜的程度,就更不用說了。
二、喜歡用倒裝。這種倒裝,主要是為了合某一特定句式或平仄:
二十年前此讀書,記古寺夕陽,常看青楓紅葉臨絕頂;
一千裏外更窮目,數今朝風物,隻有月色灘聲似舊時。
這副對聯題於長沙嶽麓山雲麓宮。“常看青楓紅葉臨絕頂”是“常臨絕頂看青楓紅葉”的倒裝。之所以這麽倒裝,是為了與下聯“隻有月色灘聲似舊時”的句式相合。
舊事總驚心,階前檜賊,
感時應濺血,廟側花神。
這副對聯題於杭州嶽廟。檜,本指分屍檜樹,此指秦檜。上聯是“階前檜賊,舊事總驚心”的倒裝;下聯是“廟側花神,感時應濺血”的倒裝。這麽倒裝,是因為按內容,上下兩聯不能交換。若不倒裝,末句句腳就成了上平(心)下仄(血),讀起來不鏗鏘。
倒裝的結果,句子顯得變化多樣。
三、常將若幹結構相同的詞語聯合起來作一個動詞或介詞的賓語:
勝地重新,在紅藕花中,綠楊陰裏;
清遊自昔,看長天一色,朗月當空。
這副對聯題於杭州西湖平湖秋月。“紅藕花中”和“綠楊陰裏”都是偏正結構,聯合起來作介詞“在”的賓語;“長天一色”與“朗月當空”都是主謂結構,聯合起來作動詞“看”的賓語。
寶枋閱千載常新,樓閣喜重開,依舊前台花發,清夜鍾聞,東澗水流,南山雲起;
勝境數西湖第一,林泉稱極美,試看馳峴風高,鷲峰石峙,龍泓月印,猿洞苔斑。
這副對聯題於杭州靈隱寺。馳峴,狀似奔跑的小而高的山嶺。龍泓,龍泓洞,在飛來峰下。猿洞,呼猿洞,在飛來峰上。“依舊(是)”和“試看”後麵均帶四個結構相同的詞語,這樣,不僅列述的事物較多,讀起來也有均勻而強烈的節拍感。
對聯的第二個特點,是彼此對仗。
工對有三個基本要求。
一是詞類必須相當。要做到詞類相當,首先就要弄清古人對詞的分類。王力先生在《詩詞格 律》一書中說,“按照詩的對仗”,詞可分九類,這就是名詞、形容詞、數詞(數目字)、顏色字、方位詞、動詞、副詞、虛詞(連詞、助字之類)和代詞。古人則 稱為虛字、實字、助字和半虛半實。其定義為:“無形可見為虛,有跡可指為實;體本乎靜為死,用發乎動為生;似有似無者,半虛半實。”虛字分“死”、“活” (生)兩種,“死”者為形容詞,“活”者為動詞。實字指普通名詞。助字指副詞、代詞和其他虛詞。半虛指方位詞,半實指抽象名詞。再補上數詞和顏色詞,兩種 說法便可一一對應。《文鏡秘府論·論對》之所謂“一二三四,數之類也;東南西北,方之類也;青赤玄黃,色之類也;風雪霜露,氣之類也;鳥獸草木,物之類 也;……”比虛字、實字、助字這種分法,又更具體一些。至於怎樣就叫詞類相當,《縹緗對類》提出“實對實,虛對虛”這個原則,強調分辨“有無虛與實,死活 重兼輕”,這是不錯的。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要名詞對名詞,動詞對動詞,形容詞對形容詞,數詞對數詞,副詞對副詞,……。不過,也還有一些問題需要注意: 詩詞中數目、顏色、方位各自成一類,“孤”、“半”等也算數目,這三類詞很少跟別的詞相對;不及物動詞常常跟形容詞相對;連綿字隻能跟連綿字相對,而連綿 字當中又分為名詞性的(如鴛鴦、鸚鵡)、形容詞性的(如逶迤、磅礴)和動詞性的(如躊躇、叮嚀),不同詞性的連綿詞,一般也不能相對;專名隻能跟專名相 對,最好是人名對人名,地名對地名。這一些於詩適用,於對聯也是適用的。此外,古代還將名詞分作若幹小類,如天文、時令、地理、宮室、服飾、器用、植物、 動物、人倫、人事、形體等。所謂“詞類相當”,也包括不將這些小類的一類去對另一類。
由於古今屬對的原理基本一致,所以按今天的說法去分析古人寫的對聯,也是大致吻合和可行的。下麵以解縉寫的“牆上”聯為例:
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
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
“牆” 對“山”,“蘆葦”對“竹筍”,“頭”對“嘴”,“腳”對“皮”,“根”對“腹”,是名詞對名詞;“重”對“尖”,“輕”對“厚”,“淺”對“空”,是形 容詞對形容詞;“上”對“間”,“底”對“中”,是方位詞對方位詞。不管是按古人的 要求還是從今天的標準來看,都對上了,而且對得非常好。
二是結構必須相應。所謂結構相應,就是兩聯具有相同的語法結構。拿“牆上”聯來說,上聯是個主謂結構,下聯也是個主謂結構。上聯的主語部分是個偏正結 構,下聯的主語部分也是個偏正結構。上聯的謂語部分是個聯合結構,下聯的謂語部分也是個聯合結構。這兩聯的結構就是相應的。現按層次分析法作圖如下。由於 兩聯結構相同,隻合作一圖:
牆 上 蘆 葦,頭 重 腳 輕 根 底 淺;
山 間 竹 筍,嘴 尖 皮 厚 腹 中 空。
└─┘ └─┘ └─┘ └─┘ └─┘ |
方位 聯合 主謂 主謂 方位 │
└────┘ │ │ └──┘
偏 正 │ │ 主謂
└┬┘ └───┴─────┘
│ 聯 合
└───────────┘
主 謂
詞類必須相同,結構必須相應,這兩條一般都是應該遵守的。但有些對聯,有時在聯內自對,上下聯雖然詞類不完全相當,語法結構也不一致,隻要自對工整,也是允許的。這個問題本書還會敘述。
三是節奏必須相同。就是說兩聯停頓的地方必須一致。看下麵兩副對聯:
四季 笙歌,尚有 窮民 悲夜月;
六橋 花柳,渾無 隙地 種桑麻。
萬井 桑麻中,點綴 六橋花柳;
一城 燈火下,渾映 十裏湖天。
這 兩副對聯都題於杭州西湖湖心亭,也都是十個字。從大的停頓來說,前一副的節奏是四——七,後一副的節奏是五——六。從小的停頓來說,前一副的節奏是二—— 二——二——二——三,後一副的節奏是二——三——二——四。如果把這兩副對聯的下聯彼此交換一下,先不說內容合不合,隻說節奏,一聯要讀成二——二—— 二——二——三,另一聯要讀成二——三——二——四,那就無論如何合不上拍,自然也無法對仗了。
節奏必須相同這一點,比較短的對聯應是如此,比較長的對聯也應如此。看福州湧泉寺彌勒佛殿的一副:
日日 攜空布袋,少米 無鹽,卻剩得 大肚寬腸,不知 眾檀越,信心時 用 何物供養?
年年 坐冷山門,接張 待李,總見他 歡天喜地,請問 這頭陀,得意處 是 甚麽來由?
這副對聯,從大的停頓來說,節奏是六——四——七——五——八,從小的停頓來說,節奏是二——四——二——二——三——四——二——三——三——一——四,也是兩聯都如此,沒有一處例外。
一副對聯,如果做到了詞類相當、結構相應、節奏相同,再加上平仄協調,那就是工對了。工對可以產生一種整齊和諧的美。
如果不能完全做到詞類相當、結構相應、節奏相同和平仄協調,就是寬對。古人把詞性相同而詞類不同的對聯,都放在寬對之列。例如:
青山有幸埋忠骨,
白鐵無辜鑄佞臣。
這 副題於杭州西湖嶽墓的對聯中,“山”、“鐵”、“骨”、“臣”都是名詞。但“山”屬地理類,“鐵”屬器用類,是地理對器用;“骨”屬形體類,“臣”屬人倫 類,是形體對人倫。這就是一副寬對。但這樣的寬對,在古對聯中就很普遍,而今都應視為工對。又如,“牆上”聯中的“蘆葦”和“竹筍”,都是名詞,而且都是 植物,主要之點是相同的;但“蘆葦”兩字意義無所側重,而“竹筍”意義則側重於“筍”,這樣一來,盡管“蘆葦”與“竹筍”在構思上都是聯合式,但看起來就 好像前者為聯合式,後者為偏正式,同中又有異了。不過這種差異僅在一詞之內,範圍很小,一般也很難感覺出來,因此,不能說對得不工。更何況這兩個詞中的任 何一個,都無法用別的詞來替換。“春在江山上,人入畫圖中”裏的“春”屬時令類,“人”屬人物類,物類不同,但都是名詞,也應作工對看。
古今都視為寬對的,即半對半不對這一種。這類對聯很多,一般為聯藝不高者所為,無須舉例。
形式必須為內容服務,對聯也不例外。若拘泥於對仗平仄,就會損害內容,那也不妨放寬一點。對工廠農村平時所用的一般對聯,尤其不應苛求。但是,若為名園 勝地,由於好的對聯可給環境增色,使人流連欣賞,觸引情思,在題寫新作時,就必須在內容和形式兩方麵都力求達到上乘。
工對也有一些權變。
一是可以進行聯內自對。自對就是當句對,又叫“邊對”,即“於一句中自成對偶”。這種對法起源甚早。《容齋續筆》三雲:“唐人詩文,或於一句中自成對 偶,謂之當句對。蓋起於《楚辭》‘蕙蒸’、‘蘭藉’,‘桂酒’、‘椒漿’,‘桂棹’、‘蘭枻’,‘斫冰’、‘積雪’。自齊梁以來,江文通、庾子山諸人亦如 此。如王勃《宴滕王閣序》一篇皆然。謂若‘襟三江、帶五湖,控蠻荊、引甌越’,‘龍光、牛鬥,徐孺、陳蕃’,‘騰蛟、起鳳,紫電、青霜’之辭是也。杜詩‘小院回廊春寂寂,浴鳧飛鷺晚悠悠’、‘清江錦石傷心麗,嫩蕊濃花滿目斑’之類.不可勝舉。”(詞語下的橫線與浪線皆為筆者所加,下同)。
自唐代以降,自對在對聯中也逐漸使用開來。使用方式首先可分為兩類:
有單字自對者。這種自對容易被人忽視。看嶽陽樓如下一聯:
杜老乾坤今日眼,
範公憂樂古人心。
上聯“乾”(名詞),與“坤”自對,下聯“憂”(動詞轉名詞)與“樂”自對。
非單字(即兩字或多字為一項)自對者,此較常見。如柳州柳侯祠聯:
山水來歸,黃蕉丹荔;
春秋報事,福我佑民。
聯中的“黃蕉”與“丹荔”是自對,“福我”與“佑民”也是自對。“黃蕉”與“丹荔”是偏正結構,“福我”與“佑民”是動賓結構。結構不相應,上下自然不對仗。但因自對的詞語彼此之間卻是詞類相同、結構相應的,因此也就工整了。
有的對聯,聯內自對以後,還可以上下聯彼此相對。如解縉“牆上蘆葦,頭重腳輕根底淺;山間竹筍,嘴尖皮厚腹中空”這副對聯,上聯的“頭重”與“腳輕”相 對,下聯的“嘴尖”與“皮厚”相對,都是自對。而“頭重腳輕”與“嘴尖皮厚”又上下相對。聯內自對以後又可以上下聯相對的,就顯得特別工整。能做到這一步 當然再好不過,但若不能兼顧,隻是聯內自對也行。王力先生在《漢語詩律學》中說過:“如果上聯句中自對,則下聯也隻須句中自對,上聯和下聯之間不必求 工。”又說:“甚至於上聯和下聯之間完全不像對仗,隻要句中自對是一種工對,全聯也可以認為工對了。”
自對有一些比較特殊的表現形式,值得注意。自對的各項有時不要求字數完全相等。如濟南大明湖鐵公祠聯:
四麵荷花三麵柳;
一城山色半城湖。
上 聯“四麵菏花”與“三麵柳”自對,下聯“一城山色”與“半城湖”自對,前後字數就為四和三。字數可以不等,但結構必須相應。“四麵荷花”是偏正結構,“三 麵柳”也是偏正結構。下聯同此。不這樣就不能成對。按此,則解縉聯“頭重”不僅與“腳輕”自對,也與“根底淺”自對。下聯也一樣。這種字數不相等的自對, 是為了句式的需要增減而成的。“三麵柳”與“半城湖”可視為減字,“根底淺”與“腹中空”可視為增字。
有時自對可以不限於兩項。解縉聯上聯之“頭重”與“腳輕”與“根底淺”自對,自對的部分就有三項。下聯也一樣。再看如下一副:
古來幾許英雄?漢衛霍,晉石玄,唐許張,宋韓嶽,威加夷狄,無非都是男兒。論女中匹馬從軍,曆黑水黃河,僅木蘭一人出塞。
此地無邊風月。南前川,北大別,東洪界,西長軒,地接江湖,正好形成襟帶。望峰頂蒼鷹犯鬥,繞白雲紅日,似芙蓉萬丈橫空。
這 副對聯乃李景芳作,題於湖北黃陂木蘭山。衛霍,衛青、霍去病。石玄,謝石、謝玄。許張,許遠、張巡。韓嶽,韓世忠、嶽飛。前川,當為山名。大別,大別山。 洪界,洪界山。長嶺,長軒嶺。上聯“漢衛青”與“晉石玄”、“唐許張”、“宋韓嶽”自對,都是偏正結構,而“正”的部分又是聯合結構。下聯“南前川”與 “北大別”、“東洪界”、“西長軒”自對,也是偏正結構,但“正”的部分不是聯合結構。上下聯自對部分都有四項。
有時可以規律性地重字。如《對聯話》載汪文溥挽龔百煉父子聯:
一能死,一能報,合傳黨人青劍史;
有是父,有是子,同時送者白衣冠。
上聯自對,重“一能”二字。下聯自對,重“有是”二字。
一副對聯可以在不同位置上,多次使用自對:
正邪自古同冰炭,
毀譽於今辨偽真。
這副杭州嶽墓聯,上聯“正”與“邪”(皆為形容詞)自對,“冰”與“炭”(皆為名詞)自對;下聯“毀”與“譽”(皆為動詞)自對,“偽”與“真”(皆為形容詞)自對。上下聯皆有兩處使用自對。
自對各項之間,有時還可以相隔。例如:
甘霖成瑞雪,
百嶺見千嬌。
此聯“甘霖”與“瑞雪”對,中間隔一“成”字;“百嶺”與“千嬌”對,中間隔一“見”字。
“活佛頓成死鬼,東來不見西歸”這樣的對聯,說“活佛”與“死鬼”對,“東來”與“西歸”對,是對的,但還應看到,其中也有通過對比而在修辭上取勝的成分。
對於自對的認識,有兩種偏向存在:不知道或者未看出是聯內自對,便認為上下聯失對,此其一。有人謂昆明大觀樓長聯中上聯首句之“空闊”(形容詞)與下聯 首句之“英雄”(名詞)“不對仗”,即為一例。殊不知上聯是“空”與“闊”自對,下聯是“英”與“雄”自對。把聯內自對的範圍擴大化,此其二。也就是說, 把一些本來不是自對的,也說成是自對。陸偉廉先生《對聯學知識導讀》一書,對自對的闡述,頗多精當之處,但自對擴大化這一點,也頗明顯。比如“處處春光 好,家家氣象新”一聯,其中“處處”與“家家”,陸先生認為是“單字自對”,其實不過是兩字迭用而已,因為沒有自身與自身相對的道理。再如阮元賀劉文清太 夫人壽聯:“帝祝期頤,卿士祝期頤,合三朝之門下,亦共祝期頤,海內九旬真壽母;夫為宰相,哲嗣為宰相,總百官之文孫,又將為宰相,江南八座太夫人。”期 頤,百歲。陸先生認為上聯之“帝祝期頤”與“卿士祝期頤”、“亦共祝期頤”,下聯之“夫為宰相”與“哲嗣為宰相”、“又將為宰相”為“隔句分離自對”,其 實不過是上聯重言“祝期頤”三字,下聯重言“為宰相”三字而已。若把這也視為自對,“亦共祝期頤”在結構上未免太不相應了。又如無名氏諷鄒鳴鶴遊戲聯: “部院難為為掌院,桂林不守守東林。”陸先生認為上聯之“部院”與“掌院”,下聯之“桂林”與“東林”,為“雙字自對”(屬自對諸項有一字相同者)。其實 不過是借鄒氏之所“為”與所“守”,均有一字相同,在修辭上取其機巧而已。總之,上述種種,作者都不是在求“對”上做文章的,自然不當以自對論之。若把不 是自對者也作自對處理,自對的質與域,界線就模糊了。
對聯用自對,一般隻在部分詞語中進行。上下聯完全自對的情形也是有的,蘇州月駕軒石波艇子聯“在山泉清,出山泉濁;陸居非屋,水居非舟”與漢陽古琴台 “誌在高山,誌在流水;一客荷樵,一客聽琴”聯,皆是如此。但這樣的對聯畢竟不多。因為兩聯完全自對,容易使人覺得上下無對仗可言。一副對聯,時而自對, 時而上下聯相對,交錯進行,就不會造成這種感覺。
二是可以借對。所謂借對,就是在用某個詞語的甲義(包括某種詞性和結構)的同時,又借它的乙義來與另一個詞語相對。
借對自古有之。《王褒碑》“年逾艾服,任隆台袞”之“艾服”,由《禮記·曲禮》“五十曰艾,服官政”而來,此借“服”表示衣服之義與“袞”(三公官服)對。《沈約墓誌》:“以彼天爵,鬱為人龍。”爵,本指爵位,此借其“雀”義與“龍”對。
借對分借下和借上兩種:
借下聯的詞語以適應上聯的,叫借下。例如:
燈明月明,照得大明一統;
君樂臣樂,求彼永樂萬年。
這副題明成祖觀燈的對聯中,下聯的“永樂”就是在用其“永遠快樂”的意思的同時,借其表明成祖年號的意思來與上聯“大明”相對的。又如:
紅白相兼,醉後怎分南北;
青黃不接,貧來盡賣東西。
紅白,指兩種酒。這副對聯中,下聯的“東西”就是在用其表“物件”的意思的同時,借其表方位意思來與上聯的“南北”相對的。
借上聯的詞語以適應下聯的,叫借上。例如:
滄海月明珠有淚,
藍田日暖玉生煙。
這副對聯中的“滄”本為“寒”意,因與“蒼”同音,這裏便借以表示“蒼”,再取“蒼”(深綠色)意同“藍”相對。再如:
境辟太元年,看流水桃花,洞口不生寄奴草;
地猶武陵郡,喜垂髫黃發,村中時見避秦人。
這 副對聯題於湖南桃花源。傳南朝宋武帝劉裕少時,家貧,一日於新洲砍伐荻茅,射中一巨蛇,蛇帶箭逃走。次日劉裕複去原地,見幾個青衣童子搗藥甚勤,問其緣 由,答曰:“我主被劉寄奴箭傷。”劉裕吼散童子,拾得其藥,後用於軍中治傷。寄奴,乃劉裕小名,人遂呼該藥為“寄奴草”。“寄奴”於此為草名,而其構詞方 式是動賓式。“避秦”是個動賓結構,下聯在用這個詞時,就是在讓“寄奴”在上聯中繼續表名稱的條件下,借其動賓式這一點來同它相對。
從上文的例子看,借對尚有借義和借音之分。清以前人,借義與借音,隨遇而用,無所輕重,清人則多重借義而不重借音。這種情形,清陳其元《庸閑齋筆記》“詩文借對”一條有述。
該條雲:
今時詩文喜用借對,以寓巧思,蓋古人三十四格內之假對也。如“自朱耶之狼狽,致赤子之流離”,以“赤”對“朱”,以“子”對“耶”,“狼狽”獸名,“流離”鳥名,此假對之工者,今尚學之。
又雲:
若“廚人具雞黍,稚子摘楊梅”,以“雞”對“楊”,蓋取“楊”與“羊”同音,“天子居丹扆,廷臣獻六箴”……以“丹”對“六”,蓋取“六”與“綠”同音;“蒼籙”對“諸姬”,以“諸”為“朱”,“皇眷”對“紫宸”,以“皇”為“黃”之類,古人傳以為工,今則不取矣。
說以“借音”方式表示的借對“今則不取矣”,隻是一種誇張的說法。事實上清代乃至清代以後,仍有人時或用之。
借對有較高的技巧性,因此是一種巧對。
根據上下兩聯在意思上聯係方式的不同,對仗還有正對、反對和串對之分。正對的上下兩聯,角度不同,意思是互相補充的。如台灣高雄鄭成功祠聯:
由秀才而封王,支持半壁舊江山,為天下讀書人頓增顏色;
驅外夷以出境,自辟千秋新事業,願今日有誌者再鼓雄風。
這副對聯,上聯講鄭成功在江南堅持抗清事,下聯講鄭成功趕走荷蘭殖民者、收複台灣事。此兩事也就是鄭成功一生的主要功績。兩聯在意思上互相補充,十分明顯。
某地摩天嶺聯:
山勢巍峨,翮鳥不能越過;
崖壁峻峭,飛猿亦苦攀登。
對聯總的講摩天嶺的高峻。上聯極言其高,下聯極言其峻,兩聯的意思也是互相補充的。
反對的上下兩聯,一正一反,意思互相映襯。如河南靈寶函穀關猶龍閣聯:
未許田文輕策馬,
願聞老子再騎牛。
田 文,孟嚐君。齊湣王時入秦。秦昭王先欲以他為相,後卻囚而欲殺之。孟嚐君讓從人中善狗盜者暗入秦宮,盜出狐裘獻給昭王寵姬,始得獲釋潛逃。夜半至函穀關, 門尚未開而追兵將至,又賴一門客學雞叫賺開關門,才最後脫險。策馬,即指此事。說“未許”者,顯因鄙視孟嚐君雞鳴狗盜的伎倆。老子,春秋時道家創始人李 耳。相傳他曾騎青牛從函穀關出隱大漠,並在出關前將所著《道德經》付與關尹,該書遂得流傳。說“願聞”者,是希望這樣的事能再次發生。兩聯的意思就相反相 成。
杭州嶽墓的那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對聯,上聯講棲霞嶺能埋葬嶽飛是很榮幸的,下聯講白鐵無罪卻被用來鑄秦檜等人的跪像,實在倒黴,意思也相反相成。
串對,又叫流水對,意思是順連,分別獨立出來都沒有意義。如長沙嶽麓山聯:
直登雲麓三千丈,
來看長沙百萬家。
“登”是為了“看”,“看”是“登”的目的。這副對聯不過是一句話分成兩半說,下聯就是上聯意思順連而致。
四川德陽白馬關龐靖侯祠聯:
明知落鳳存先帝,
甘讓臥龍作老臣。
龐 統,字鳳雛,死封靖侯。明知落鳳,即明知自己會死。先帝,劉備。《三國演義》說,劉備、龐統進軍雒城,龐統馬失前蹄,被掀翻於地,劉備便將自騎的白馬換與 他。行至落鳳坡,雒城守將張任以騎白馬者為劉備,令亂箭射之。龐統死,劉備幸免。明知,頌譽之辭。臥龍,諸葛亮。這副對聯,上聯寫龐統的犧牲精神,下聯交 代犧牲的動機,也是一副很好的串對。
劉勰在《文心雕龍·麗辭》中說:“麗辭(對偶)之體,……反對為優,正對為劣。”劉勰這種說法,就當時辭賦中某些駢儷情況來說,有一定的正確性。要人防 止像“宣尼(孔子)悲獲麟,西狩(獲麟)泣孔丘”那樣的不必要的詞語重複,也是應當的。但籠統地講“反對為優,正對為劣”,就不免絕對化了。因為不管是駢 文的對偶,還是詩詞中的對仗,還是獨立使用的對聯,正對都是多數,佳作也不少,有些內容還非得用正對來表達不可,再說,意思上是否重複,也不在於是否用了 正對,而在於作者。作者若功力深,又注意了這個問題,那麽就是用正對,意思也可以不重複,這已為大量的正對對聯所證明;作者若思想貧乏,無病呻吟,那麽就 是用反對,也不見得不重複。因此,在藝術上把正對一律視之為“劣”,顯然沒有道理。即使是與反對比較而言,也是片麵的。應當說,這三種方式都是需要的。它 們都各有自己的特點,也各有自己的長處和短處。反對和串對,稍長一點的對聯就不好使用,這就有很大的局限性,也是它們不如正對的地方。可是,長期以來,人 們一談對仗,就把劉勰這句話奉為金科玉律,不加分析地照搬。筆者曾看到一本有關對聯方麵的書,其中說:“串對比正對好,……但又不及反對為優。如果將三種 對聯按藝術性排列,那就是:反對為優,串對次之,正對為下。”這種對劉勰觀點的不加分析的發揮並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