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時分,正要下網,龍頭卻來催稅。
趕緊翻找,先用這組多年前的舊日習文,把欠下的租子補上,免得年根上賦稅更重。
苦哇,詩詞沒學出個眉目,卻饒上一堆文債。
龍頭,算你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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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下一文重新編輯於兩千零八年一月
《俞平伯點滴》
文壇泰鬥俞平伯,
槐窗夢殘曆劫波。
紅樓功過從頭辨,
耄齡回首付誰說。
不久前,夜半當網蟲,無意間瀏覽到俞平伯先生的散文,恭讀其文
猶如麵逢其人,遂憶起一九八六年初最後一次拜訪俞老先生的情景。
在那次造訪前不久,北京文壇各界知名人士曾濟濟一堂,為慶祝俞
老從事學術活動六十五周年而聚,適逢其時,筆者另有雜務羈留外
省而不得躬逢其盛。返京後乃專程到北京南沙溝俞老府上向這位當
年已逾耄耋之年的前輩表示賀忱。此後不久,筆者便遠涉重洋,羈
旅美國,轉眼間駐足國外臨近二十載。記得當年俞老也談起過他曾
曆遊北美,以美國為主,那已是大半個世紀前的事了,在他的散文
中對此雖說數語寥寥,卻可以讀出那時的青年們出國和我們這個時
代的進駐國外實有不同。
是夜,品讀了俞老的散文後,又在網上細細索尋有關他的事跡,欣
欣然所獲繁多,竊喜之餘,也整理思路重新編輯了筆者二十多年前
的文稿,算是對這位年逾百歲有八、作古多年的老前輩的一份遼遠
紀念吧。從當年在南沙溝拜訪頤養天年的俞老,到如今他在九重天
堂信步,我想他老人家都能笑對我這不才忘年之交對於他的真情緬
懷。筆者在此不妨把那次難忘的訪問姑且稱之為“八六造訪”吧。
槐屋,是俞老先生為自己書齋的題名。因他在北京的舊居有古槐,
後來另行搬到南沙溝後又花不少時間整理舊日詩文,俞老無疑是念
舊的,所以書齋便順理成章地得到“槐屋”之稱。在這間槐屋裏,
俞老把他從一九三零年至一九六零年間的舊體詩集結為《俞平伯舊
體詩抄》,而一九六零年以後的作品則在八六造訪時正在整理有待
出版。槐屋,是俞老一生眾多書屋中的一個,但那裏沉澱著俞老最
後人生的沉思,見證著他晚年的平淡生活。
筆者曾向俞老詢問他的學術研究,俞老以他一慣的平淡和謙虛說:
隻是讀了一點書,學問不成係統。但眾所周知,俞老是五四以來中
國文學界著名的學者、教授、作家、文藝批評家和詩人、詞人、散
文家。
俞老早年寫的詩詞與散文自成一家,讀來都是不經意之作,但字裏
行間卻通透著文人的底蘊和做人的修養,以及他中年以前生活的悠
閑之狀。雖然都是些情感細膩,款款道來的閑散詩詞文章,但卻在
溫文婉轉之際,時有獨到的人生見解。八六造訪時曾笑言讀俞老的
書最好是在綿綿細雨天、半躺在中式的亭台樓閣中、細細品茗時。
他的不少佳作成為中國現代詩、詞和現代散文史上廣為傳頌的名篇。
筆者日前在網上飽覽俞老的《槳聲燈影裏的秦淮河》,便是一篇以
細膩委婉著稱的散文。它是一篇俞老與摯友朱自清(字 佩弦)結伴
同遊秦淮河後分別寫下的同名散文。這兩篇同名散文發表於一九二
八年。在當時被文壇佳譽為“雙璧”之作,它們譜寫了一章篤摯的
文人情誼。
在古詩與詞學方麵俞老的造詣頗高,兼之他大半生迷戀昆曲。這都
使他中、晚年在教學和研究等正職之餘,無論在清華擔任“古音社”
社長,抑或後來被推舉擔任北京昆曲研習社主任等職中都成為輕而
易舉的事,同行人也仰慕他的才學。
俞老的藝術鑒賞力同樣令人刮目相看,從上世紀二十年代起,他就
專心致力於《紅樓夢》研究,曾發表過四十餘萬言的論著。一九二
三年首次出版的《紅樓夢辨》一向被學術界視為“新紅學派”的代
表作。後來這篇著名的文學評論研究著作,幾經增刪修訂於一九五
二年易名為《紅樓夢研究》再度出版。在他幾十年執著不渝的紅學
研究中寫下的文字,為舉世著名的《紅樓夢》研究留下了不可替代
的文獻。俞老的文藝評論於中國文壇應當被譽為:功不可沒。特別
是因了這些文字,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直到文革末期,使他一直默
默承受著無以言表的文字獄陷害。盡管人世滄桑,俞老依然是個平
和而少政治心弦的儒雅文人。八六造訪和俞老麵對麵閑談時,筆者
曾詢問起當年因毛澤東為談論紅學而製造出的為兩個小人物所說的
幾句話。權傾一時的毛澤東雖然僅僅幾句話,卻使一代紅學名流幾
十年無端備受攻擊。對此俞老隻是淡淡一笑,於政治他從來不置一
詞,於學術卻冷靜大度地說:不同意見總歸是學術爭議。
每當想起俞老,他的藹然風度和淡泊文心都會曆曆在目。他,人雖
命歸九泉,可他的立人之道、他的文學遺產卻給活著的人留下了蔚
然壯觀的一道耐讀風景。
一九八六年是俞老夫人許寶馴女士的九十誕辰,也是她謝世三個年
頭之後。按中國人的習俗為尊者守喪三年,俞老也為紀念他的結發
之妻謝客三年,不參與任何大型社交活動,而事實上俞老和夫人原
是好客的。上文提到的為俞老而舉辦的從事學術活動六十五周年文
壇盛典,也是巧合剛過了這三年的守喪期才同意籌備舉辦。
俞老和夫人育有二子一女,八六造訪時他們家早已是兒女、內外孫
兒女及至曾孫兒女滿堂。記得在俞家客廳的老式八仙桌的玻璃板下
曾壓著一首俞老外甥徐嘉昌所填的詞:賀新郎。詞的下半闕寫道:
白駒倏過中年恨,
記塗鴉憐愛,
槐窗開卷。
九折歸來相望處,
不改紅旗信念。
又恰好爭鳴湧現,
萬裏卿雲臨盛會,
把紅樓功過從頭辨。
齊老少,
共心願。
俞老喜歡這首填詞,曾親自執筆修改,又重新抄來置於客廳中央。
在中國文壇還給俞老學術名譽之時,他希望有人能寫寫他的夫人許
寶馴女士。是啊,沉冤數十載的文字獄結束了,然而伴隨他度過大
半生幸與不幸的夫人卻謝世久矣,她不僅是俞老的夫人,也是俞老
的知音。
今日夜已深,八六造訪時談及到俞老和他夫人的軼事還有很多可記,
容待來日再續點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