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父親的祭日

來源: 廣陵曉陽於 2010-09-19 06:41:56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5066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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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爸爸，不僅僅是在今天，他的祭日。當夕陽西下，白天的喧嘩漸去時，我經常想著與爸爸在一起的歲月：想念他與我媽媽交談時爽朗的聲音；想念他在廚房忙碌的身影以及做出的美味佳肴；想念他對病患者溫和的麵容；想念他看書時專注的神情；想念他對收藏字畫的津津樂道；想念他聆聽京劇時的癡迷。。。自從爸爸離開後，每年的9月對我來說是既甜又苦的月份。23年前，這個月的12日是我的結婚紀念日；9年前，這個月的19日卻是爸爸離開我和親人們的祭日。爸爸，這就是生活嗎？酸甜苦辣交織、喜怒哀樂俱全；而生命則在一代傳一代中延續。。。

67歲，在如今生命科學和醫療技術發達的時代不是一個高壽的年齡，更何況我們家族中還有許多長壽的記錄。爸爸的英年早逝給所有愛他的親人們留下了錐心的痛，尤其是與他相濡以沫40年的我的媽媽和給了他生命的我的奶奶。在爸爸第一年祭日後沒有幾天，奶奶也走了。雖然她是在將近102歲高齡時無疾而終的，奶奶不止一次說，她多麽希望她是走在她兒子的前麵。奶奶說，如果是那樣，她就不會在垂末之年承受痛失愛子之苦了。

在爸爸生病的那9個多月裏，多少次，我祈求上帝將我生命的歲月取走一部分，添加在爸爸的年歲裏，哪怕隻是兩年或三年，讓我有機會孝敬他。在爸爸剛離開的那二年裏，我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每天上、下班流著眼淚在車上重複聽他喜歡聽的音樂；多少個漆黑的夜晚，我因思念他而無眠；在那些無眠的夜晚，我會經常不由自主地將手伸向枕邊丈夫的鼻子，測試他的氣息，唯恐他也會突然離我而去。那時，我第一次深深地體會到深愛一個人會如此的痛苦：愛得越深，失去時就越痛。那時，我甚至荒唐地希望我與爸爸的感情如果不是那麽深該是多好啊，我就沒有必要經曆刻骨銘心的痛了。爸爸，請原諒女兒那愚蠢的想法。如果在天堂還有家庭，女兒一定請求上帝再讓我做你的女兒，還象今生今世這樣相愛。

在爸爸剛離開的那二年黑暗日子裏，是我的信仰、親人們的愛、朋友們的關心、以及專業的輔導幫助我走出了悲傷的陰霾。雖然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但也是我心靈成熟最快的日子。我認識到每個人都會離開這個世界，父母也不例外，終有一天會離兒女而去，隻是每個人在世的年歲不同而已；我認識到在這世界上有一種幸福就是深深地去愛和深深地被愛，謝謝爸爸使我擁有了這種幸福；我認識到應該為曾經擁有的博大父愛感恩，而不是為爸爸的離去埋怨上帝；我認識到爸爸的愛永遠與我同在，勝過死亡，時空不能隔絕；我也認識到爸爸在天堂希望我不是沉浸在悲傷和思念中，而是熱愛生活、珍惜和享受生命，那是對他最好的紀念。

雖然爸爸離開我們已經9年了，時光沒有衝淡親人們對他的思念。我依然想他，非常想他。自從爸爸離開後，每年回國探親時，我是多麽希望象以往一樣，一見到爸爸就衝進他寬闊的胸懷，在他的臉上狠狠地親二口；我是多麽想一麵感受到他雙臂的擁抱，一麵聽他說：“沒大沒小，哪象當媽媽的樣子”。爸爸，女兒想你，非常想你。。。在爸爸祭日的今天，我將下麵這首歌《To Where You Are》獻給爸爸，表達女兒的思念。爸爸，這是一首英文歌，在天堂，你能聽懂所有的語言吧？如果不懂，就請我的好朋友SQ翻譯給你聽。爸爸，感謝我們共同的信仰使我們有重逢的盼望，在那裏“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號，疼痛，因為以前的事都過去了。”爸爸，你聽到了女兒的心聲了吧：愛你、想你。

【後語】：自從父親去世後，這是我第二次用中文寫紀念父親的文章。第一次是在2年前，主要是回憶父親作為慈父良友的一些生活片段，以及我對子欲孝而親不在的境況的傷痛。而這次主要是向父親講述失去他之後的痛苦與掙紮。這些都是非常私人性的沉重話題。這次促使我公開自己心思意念的重要原因是昨天在一位網友的博客讀到她朋友的22歲獨生女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而我一位朋友的14歲外甥一周多前也在加州上吊自殺身亡。這兩位年輕人的悲劇使我想起2年前一位越南裔朋友的23歲兒子溺水自殺身亡的悲劇。大概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同樣使人痛心的悲劇在發生。而在我的工作單位，每天都見證到那些與疾病勇敢抗爭的男女老少，感受到他們對生命的渴望、珍惜、和熱愛。因此，當知道那些自殺悲劇時，我就格外的感到痛心。心理疾病象生理疾病一樣侵略人的健康和生命。這些悲劇提醒我們重視和培養健康的心理是多麽的重要；也提醒我們對身邊的親人和朋友們多一些關愛，相互看顧、相互扶持，一起走不平坦的人生路。

“隻要有生命，就有感應神靈的快樂。熱愛生命就是熱愛上帝。比所有一切都更困難和更幸福的是，在苦難中，在無辜的苦難中，熱愛這個生命。”（《戰爭與和平》）。希望我自己不僅隻是與托爾斯泰有同樣的感悟，而且將這個感悟在生命中活出來，珍惜生命、熱愛生活；也珍惜生命中的親人們，特別是年邁的公公婆婆和母親。我想，這大概就是對父親最好的紀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