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昂磉（六）

這個連載本來是想寫六章，但寫到第五時，覺得昂磉既然平和地出
現了也即可以於此就收筆，以後二十多年的故事並不多，也不連貫，
但是總感到還是應當至少給自己一個相對完整的記錄，以免再過幾
年忘了這些細節，所以就再寫一點，今天開筆以後，竟然有好多要
說的，也不顧網友如何想了，就把它們林林總總地都搬上來吧，現
在想著分兩章來說，這樣不會都擠在一節裏老長的，但也許一會兒
又變了，多出一章也未可知，看看再說吧。

在這裏先感謝謝朋友們的跟讀和耐心。--娓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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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一句，“就叫我昂磉” ，讓我們三雙手加緊地握在一起。

列車徐徐啟動，昂磉在車下高舉雙臂，用力地揮了揮，轉身大步走
向出站口，一次也沒有回頭。萬歡和我扒在車窗口看著他的背影消
失在清晨車站幽暗的燈光中。不太了解現在國內是否分時區使用時
間，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都用北京時間，所以北京的早上八
點，天光明媚，而高原的早上八點卻仍是昏暗一片的世界，即使在
夏季也要到晌午才見到初升的太陽。列車在高原黎明未啟中加速行
進，我默坐著，萬歡卻開始逗樂地嘟囔起來。“你真有福氣，比我
小，這還沒有一個月呢，卻比我還高了一輩兒”。我不解地望著她。
原來過去十幾年中她一直要管老郎叫叔叔的，這次因為三周多前我
初次見老郎，他自我介紹是老郎，萬歡也就隨我私下這樣叫著他，
而現在我又進而可以稱他為昂磉了，可在萬歡心底，老郎應該還是
叔叔輩的人，從他父母那裏捋下的這層關係。我回想在途中有什麽
事，和他撚熟的萬歡怎麽老捅著我去和老郎說呢，原來在稱謂上，
她有點混淆。萬歡說，在部隊裏能直呼名字的人們間是超越工作關
係的朋友了，尤其在藏族人和漢人之間。我得意地摟著她哈哈大笑，
笑夠了，我告訴萬歡她依舊長我兩歲，得我敬重，是我要好的同輩
朋友。

這裏需要鄭重感謝這個軟臥包廂的主人，除了邀請我們分享空間以
外，實際上他把整個包廂都讓給了我們，常來問我們需要什麽，每
餐飯都帶我們去餐車大吃一頓，外帶常送瓜果茶點進包廂。因為口
音的緣故，我能順利聽懂他說話的內容不多，隻記得他提到過軍隊
要裁員了。

回到北京，兩周了才回歸平原人。尤其頭幾天，老嫌都市過於糟雜，
人多車多，天不夠高不夠藍，簡直就看不到樹看不到水，皇城根兒
下皇上眼皮子底下那些個湖水，還能叫水嗎？就是一小窪子糊塗水
吧。總之，不管人家高原人怎麽看我，我卻自己把自己推舉了一回，
坐上了高原人的尊座。

翌年秋，萬歡先我一周去了東北出差，不日我也要東南行，到江浙
一帶，臨行前一天，突然收到昂磉的信，看他說的日子，正是要在
我出發後的第三天到北京。我急得不知如何辦才好，立刻給“聯絡
網”上我的下線和上線朋友去電話，說明情況。君如、曙川從兩頭
和朋友們聯係。沒一個小時，就接到敏之和子健的回話，他們分別
在電話裏告訴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走，昂磉在北京的時間自有他
們來照應。

自從前一年由高原回到北京，我就和朋友們一遍遍地細細描述過，
實際上叨嘮了西域、軍人、以及藏人漢子從老郎到昂磉的故事和一
路的見聞，大家也分享了我和萬歡帶回來的土特產。昂磉這兩個字
也是我寫下來的，當年火車開啟後不久，我曾問過萬歡那兩個字怎
麽寫，她說不知道，也是第一次聽說呢。於是我便采用了諧音“昂
磉”兩字，後來昂磉回信的簽名也用這倆字，是吻合還是他也喜歡
這兩個漢字就不詳了。我之所以舉用這兩個字，是因為它們最接近
昂磉那天的發音。這個“昂”字所代表的陽剛之氣，使我很難放棄
選用；而“磉”呢，這個字的近解有：柱子底下的石墩之意。而遠
古的解釋也一樣，很單純，在辭源上的解釋就仨字兒：柱下石。原
典出於梁書·扶南國傳，（穿土）可深九尺許，方至石磉......我覺得
“磉”字取義沉穩厚重，字形也敦厚平衡，像極了昂磉的為人和這
一路上平常之中勇擔重負的他。

南下的日子即快又慢，白天工作時一下子就過了，而傍晚以後就滿
腦子的高原，秋日裏漸漸變長的夜，給了我很多時間回味和感激去
歲的青藏高原行。最後幾天當地單位要安排我去普陀山，那島嶼要
好好走訪遊玩，需要至少兩三天才能往返，我決定婉謝這個優惠，
直說北京有高原來朋在等。臨行，剩下的半天裏，接待單位的小薑
力勸我去蘇州絲綢廠家參觀，我拗不過，就去了。在廠家和小薑的
鼓動下，我沒有目的地買了一大堆幾乎拖不動裝不下的綾羅綢緞，
每樣都在問我要多少尺，於女紅我是一竅不通，她們說六尺夠我這
身量的人裁件連衣裙，我記起一次姐姐裁褲子裁錯了，還要拚，就
說都要八尺吧，以免裁錯了還有多餘的布可以回轉餘地，這話說得
一定很不夠水平，她們笑了，有些幹脆給我十尺。我也接受，因為
我隻想謝了她們趕快走，不要誤了傍晚的火車。

在北京，這群朋友做了個牌子，上寫兩個大字“昂磉”，舉著牌子，
小壯和穗賢在火車站一下子就把昂磉接到了。昂磉先說要去部隊的
招待所住，小壯說，那萬歡和娓娓回來，還不得把我們罵死，就這
樣連哄帶蒙的把昂磉接到前三門曙川家的空房裏。曙川媽媽前幾天
一聽說昂磉就要來了，立即讓家裏的阿姨把兩張空置的單人床拆了，
找人連鋪蓋卷一起送到空房裏又裝上。我常去曙川家，說到很多次
昂磉，曙川媽媽好像也認識了昂磉似的，就這樣，空房因為有遠道
來的客人，而布置的像個家了，其他朋友也都陸續貢獻了一些小用
具。這空房是曙川父親單位補發的米數，文革後老人家不願搬回老
部委的大院，就在外麵補了他幾套房子，曙川哥姐那時都已經
公派在國外，這套就一直空著，我們幾個鐵磁常在特別的日子來這
裏聚聚，有幾位朋友的摩托自家沒處放，也存這裏。我們那幾年開
始越來越經常地在晚上尤其是在周末來這裏聚聚然後去兜兜風，我
們還有另一處地方用來聚會，那裏一應俱全，這個以後有機會再說，
因為那裏這個時候正好不空。一兩天的功夫，這套原來的空房，也
鍋碗瓢勺都有一些了，基本可以湊合著簡單住下，以前我們幾個就
是幾個大枕頭幾床舊毯子席地而坐，每人帶點買來的食品，沏壺茶，
聊天到半夜。

此後的幾天，大家每天輪流來看昂磉，帶他去要去的地方和瀏覽皇
城根兒，後來因為喜歡昂磉，一幫朋友八九個居然就幹脆留下來陪
昂磉住下。文前我說過，老郎是很有故事的人，現在是昂磉了，他
更自如簡直是談笑風生。一周後萬歡回京，她的來到更讓昂磉如魚
得水，朋友們在一起真是好時光。可惜我是又一周後才回到北京。

所有跟帖： 

• 好有魅力的故事和一群人以及那時候。沙發！！ 姐原來不是 -bymyheart- ♀ (12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6:35:45

• 哈哈，這句斷的，讓我驚奇～～ :))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6:49:54

• 等著看 (七) -hz82000-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6:47:57

• 謝謝慷慨支持～～ 問好 :))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6:50:40

• 好看，嗯，一起等著等著看 (七)。。 -五味七色-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8:06:09

• 謝五七支持，也等你多貼的佳縣係列，好看！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8:20:42

• 期待著你一周後回北京的故事：））。讀到“坐上了高原人 -廣陵曉陽- ♀ (68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7:28:26

• 謝謝曉陽閱讀， -娓娓- ♀ (139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7:45:19

• 跟著曉陽偷偷看了， -bymyheart- ♀ (74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8:02:00

• 謝謝心妹的祝福，俺很開心呢～～ :))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8:17:47

• 祝福你們！！回來上遊記和pp吧：））。 -廣陵曉陽-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8:07:35

• 嗬嗬～ 看看有無腦子寫來了～ 謝謝曉陽妹妹祝福，很高興。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8:16:58

• 一定要寫到現在，耐看！ -加州花坊-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9:20:30

• 謝花姐鼓勵，俺會堅持寫到昂磉現狀的。晚安花姐～ :))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9:32:07

• 真羨慕娓娓有這麽一個老友昂磉，等著讀續篇。 -費嘉-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9:28:44

• 謝謝費嘉來閱讀，新一周平安愉快～ :)) -娓娓-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9:33:04

• 有這樣的朋友真好 -心無- ♂ (0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9:43:14

• 是呀， -娓娓- ♀ (97 bytes) () 09/12/2010 postreply 19:49:14

• 原以為完了，還有續篇？喜出望外。 -大坐家-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02:57:58

• 上篇後的確猶豫好幾天，現在決定還是寫如下兩章比較完整。問好大坐家。 -娓娓-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14:55:48

• “昂磉”這兩個字用來描述老郎這個人，真是再恰當不過，看來你是把他讀懂了。 -fatguy73-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09:30:04

• 謝謝胖哥對我二十七年前選擇的肯定～ :)) -娓娓-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14:57:34

• 俺就覺得你和他應該有點什麽繼續的事情：）） -野狼嚎-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09:34:02

• 野狼又想什麽哪？新一周愉快哈～～ :)) -娓娓-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14:59:08

• 可憐可憐俺吧，別收筆，接著寫啊。 -糧油-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10:05:15

• 謝謝糧油，俺寫了，但格式老也不對，正在看怎麽弄呢～～ 問好。 -娓娓- ♀ (0 bytes) () 09/13/2010 postreply 15:00: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