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多夢,我夢見父親了。父親是1987年走的,七年後母親也去世,扳指算算,都十幾二十多年了。其實我夢見父親的次數很少,倒是母親常常在夢中和我相會。究其原因,從我們小時候起,父親就總是早出晚歸地忙於工作,和我們相處的時間要比母親少得多。
解放後公私合營,企業兼並調整,我父親被調到南京東路河南路口的一家服裝店當營業員,早八點開門,晚六點打烊,每天站立服務十個小時,還不包括路上的時間。那時是單休日,每周要工作六天。
那時大多數家庭都過得緊巴巴的,大家不求天天衣著鮮亮經常有魚有肉,隻求能吃飽穿暖平平安安。每月的工資決不會多發,但每月的開銷往往會有意外,比如誰誰生病啦、給鄉下一些接濟啦、親朋間必要的禮尚往來啦、孩子半年一次的學雜費啦……我母親當家,經常見她捉襟見肘,好不為難。
那時再有本事的人,也都是領工資過活。什麽擔任兼職或技術顧問,搞點小買賣或做做生意,統統被視為搞資本主義,那是要被批被鬥的,看哪個敢不老實!開源不成隻能節流,也就是過去說的“把一分錢掰成兩瓣用”。一分錢隻能換來一分錢價值的東西,要實現二分錢的價值,隻有靠省吃儉用來體現。從我家到南京東路河南路口,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走著去得一個小時,但到重慶南路淮海路口搭電車,就快多了,車費隻要三分錢。
分幣直到現在還在流通,扔在街上,連叫花子都不會去撿的了。但分幣在當時我父母眼裏被放得很大。錢不夠用,我父親決定每天走著去上班,這一走,就堅持了好幾年哪。當時他已經是60左右的人了,每天走到商店後還得站立十個小時,真的非常不容易。也幸虧他身體好,吃得下這份累,但每天到家後倒底是精疲力盡的了。父親為省三分錢而走著去上班的故事,以後就一直掛在母親的嘴上念叨著。
我父母他們上一輩人生不逢時,經曆過戰亂,經曆過一次次政治運動,還有史無前例的文革,及至塵埃落定,國家漸漸往經濟建設發展了,他們已垂垂老矣。和他們這一輩相比,我們現在的生活,無論吃的、穿的、用的、玩的、住的都有了巨大的改善,我們應該格外珍惜,知足常樂地好好生活。
2010.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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