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女兒說家事》第一章、漂離航道（9）我是最大的債主

《我與女兒說家事》第一章、漂離航道（9）我是隊裏最大的債主 2009-10-12 12:14:48
9、我是隊裏最大的債主

在農村裏，沒有什麽事情能保得住秘密，什麽消息都傳播得飛快。不幾天，全生產隊的人都知道我不打算蓋房子了，手裏有一筆閑錢，據說這筆錢多得花也花不完，給全隊貧下中農買了五十多本紅寶書就是例證。而且他們也知道我未來的房東已經成功地向我借了五元錢。接下來聞風來借錢的人便絡繹不絕，但多數人都是羞羞怯怯躲躲閃閃遮遮掩掩的。有的婦女拿著針線來串門，臨走時說有什麽急用要借兩元錢；有的從自家地窖裏拿出兩隻白蘿卜送給我吃，然後提出借幾元錢；有的說是來問個什麽問題，然後吞吞吐吐地說要借點錢，有的說來找張廢報紙卷旱煙抽，然後……

說真的，社員們向我借錢，我一點不反感，對他們隻有同情和抱歉。老輩人常說：“上山擒虎易，開口求人難”。你看每一個來借錢的人態度都是那麽謙卑，話都說得那麽懇切，什麽什麽孩子開學了要買這買那，什麽什麽家裏人病了要買點藥，什麽什麽沒有鹽吃了，沒有點燈的煤油了，什麽什麽緊急事情要用錢，沒有其他任何辦法了，隻有來找你，知道你是個能體會別人難處的好人等等。他們都說自己的事情緊急得像磨盤壓住了手一樣，也都保證一定在賣了雞或雞蛋什麽什麽的，按什麽什麽時候肯定把錢還上。

我覺得來借錢的人說的理由都很充分，有的借錢原因還讓我心裏很難受，所以我沒有理由拒絕任何一個人。短短幾天內，我便成了隊裏最大的債主。這時誌萍姐提醒我說：“嗨！把握著點，你的窯洞還沒有門呢，還要給窯洞抹外泥呢。”

於是我趕緊急刹車。以後再有人來借錢，我便說：“沒有了，已經讓隊裏人全部借完了。”使那些人抱著希望而來，帶著失望而去。晚上，在搖曳的煤油燈下，我定神瞅著向上浮升著的黑色燈煙，想起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皆歡顏”的詩句，我便想：“安得錢幣千千萬，滿足天下借錢人”。

那些借出去的錢，大部分在年底都還給我了，有少數人家直到第二年才還清。那一年多的時間裏，我基本上是收回一筆花一筆，都收回來時我也全花完了。

後來，我給那些插隊到到其他地方的知青朋友們說了這些事，他們說自己插隊的地方也是這樣，不光是借錢，還借糧食，借碗、借盤、借筷子，借圍巾、借鞋、借帽子，來了親戚還借被子……知青們把能借的東西都借出去了，有的知青甚至把衣服都借光了，弄得自己都沒有衣服換洗。看來我們這裏畢竟是“富裕隊”，農民們所求借的物品種類遠不如我的學友們那裏

所有跟帖： 

• 我們的安家費（300圓 X 10個知青）都在隊裏，最後為我們蓋了磚瓦房 -龍坡居士- ♂ (3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5:13:33

• 回複：你們真幸運 -心靈泉- ♀ (1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9:32:00

• 我一直在跟讀你的故事，寫真切實在，帶著那時代的強烈味道。 -bymyheart- ♀ (3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7:40:26

• 回複：我一直在跟讀你的故事，寫真切實在，帶著那時代的強烈味道。 -心靈泉- ♀ (14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9:32:33

• 安家費怎麽到你們手裏的？-- -江上一郎- ♂ (28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9:32:28

• 回複：安家費怎麽到你們手裏的？-- -心靈泉- ♀ (7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9:34:11

• 嗬嗬－－－誰說農民沒知識？：） -江上一郎- ♂ (0 bytes) () 02/19/2010 postreply 19:43:27

• 一直在跟讀你的這個係列。雖然我自己沒有插隊的經曆，但從我親人的經曆、 -廣陵曉陽- ♀ (120 bytes) () 02/20/2010 postreply 07:40:58

• 回複：一直在跟讀你的這個係列。雖然我自己沒有插隊的經曆，但從我親人的經曆、 -心靈泉- ♀ (24 bytes) () 02/20/2010 postreply 17:36:24

• 好文章！你還真有錢，我插隊時從來沒拿到過錢。 -為人父- ♂ (34 bytes) () 02/20/2010 postreply 18:55:09

• 回複：好文章！你還真有錢，我插隊時從來沒拿到過錢。 -心靈泉- ♀ (68 bytes) () 02/20/2010 postreply 19:31: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