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給國內親友電話拜年。我還是以香港學來的老習慣:恭喜發財---作為賀喜的第一句。可是,無論是前輩還是小輩或是同輩---回我的幾乎都是一樣的版本:新年好!
我小時候可不是這樣。
除夕晚上,吃完年夜飯,睡覺前,母親就關照我和妹妹明天大年初一,如何按照不同的對象講拜年的恭喜話。
對老人家:恭祝身體健康!
對普通人:恭喜發財!
文革期間,幾乎連春節都要個“革”掉—革命化的春節,“恭喜”任何東西都是“四舊”誰還敢講究?
自己之作的賀年卡,隻能寫“恭賀新禧“。
74年到了香港,才重新領略童年過年的樂趣:壓歲錢(利市紅包)、各種春聯、放鞭炮、還有各式各樣的恭喜對話:
對老人家:恭祝您龍馬精神!
對學生仔:祝您學業進步!
對麻雀友:祝您橫財就手!
對生意人:祝您生意興隆!
對新婚人:祝您早生貴子!
總之,針對對方的特殊身份,大年初一恭喜的吉利話----可以叫人開心好長的日子。
當然:大吉大利---恭喜發財---萬事如意----對誰都適合。
如果知道對方的心事、心願的話,恭喜的時候適合的套上賀詞,更顯得交情非淺,深有誠意。比方知道對方在打官司:祝您心想事成、萬事如意。對方正在戀愛:祝您情場得意,一帆風順。對於剛剛換了新工作的人,祝您步步高升,大展宏圖。。。春節的賀詞,不要在乎俗套,在乎對準對方的實情,顯示自己的誠意。
千篇一律的“新年好”,不知是不是受了文革清算批判後的後遺症,顯得單薄,輕浮,欠缺誠意----也不太好玩。不過,更不好玩的是對吉利恭喜話的錯誤理解。。。
那年,因為全家由上海被趕到農村,折騰了兩年,又從農村回到上海---我已經成了失學的孩子---因為沒有上海戶籍。
過年了,沒有足夠好吃的、沒有好的衣服、沒有玩具、沒有鞭炮---所有孩子們在乎的都不是我在乎的。
大年初一,當我乖乖的向母親講出昨晚練習過的恭喜話,母親也對我講出她對我的新春願望:恭祝孩子你上學讀書,學業進步。。。我馬上搶著問:我們有戶口了嗎?一瞬間,母親的雙眼湧出了兩行熱淚,無語以對。這時,我才醒起,這僅僅是母親新年的吉利話呀!
然而,母親對孩子的新春恭喜祝願又不僅僅是吉利話,這年的夏天,就成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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