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不孤（兩則）

來源: 江上一郎於 2009-09-24 08:55:05 [檔案]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閱讀數 : (3912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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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新中國還是很新很新的時候，小夥子黃永玉就由香港海歸到北京，他自有傲漫又熱情的心，不過，也因為沈從文的一封信。不僅僅是因為沈是他的表親，更重要的是，沈是他非常敬重的一位藝文界前輩。

某日，有個輕狂的小夥子居然在沈老麵前翹著二郎腿，抖擻著。血氣方剛的黃永玉強忍憤怒，等他走後，摩拳擦掌，跟沈老說，下次再這般無禮，我要揍他！

沈老微笑著說：這時，能來看我，也是有心的年輕人嘛。。。

轉眼，文革風暴中，“黑畫家”黃永玉獨坐鬥室，剛入中年的黃永玉提前領會沈老晚年的孤寂：此時此刻，有個人在自己麵前蹺著二郎腿—也好呀。。。

“一事能狂便少年”----黃永玉在寂寞中與水墨共舞，創作了千姿百態的荷花圖，遠離了孤寂，恢複了青春，無視亂魔，渾世中，亭亭玉立，閃閃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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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女成群，各奔東西，老人，不甘寂寞---紛紛住進老人院—美國紐約布魯克林的一家老人院。

燈光明亮，環境衛生，沒有某些老人院的異味，中西食物，營養豐富，寬敞的餐廳，迎來了美華護士協會迎中秋的慈善慰問表演。

護士們帶來的七彩紙燈籠添了點節日的氣氛，百名各民族老人見到比他們年輕的新麵孔好像比門口登記來訪的親人還有興趣---不過，也隻是坐在原來的位置，除了幾個老人還有興趣輕輕地拍拍手，點點頭，大多數老人還是保持著原來的閑靜、木納、遲鈍。。。

亞裔老人為數不少，可是，並不見他們圍坐同桌，互相交談，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講英語，他們在群體中的孤寂是否會更孤寂？

不年輕、又還算年輕的護士們業餘的、熱心的、幼稚的遊戲問答、粵劇演唱、太極示範。。。雖然不至於冷冷清清，卻談不上有任何氣氛---老人們個個依然坐在自己的餐桌前，吃著食物，喝著飲料，微笑著，點點頭，拍拍手。。。也許，對於70--90的高齡老人來說，這就是“激動”的表現了吧？。。。

“沙沙”拉丁舞的音樂在手提收音機裏傳了出來，三位中年護士在餐廳的一角翩翩起舞了。

原先一本正經看著中式表演的老人院主任---一位黑人女士也開始在過道上扭起了她嬌美的身段。。。有的老太太在座位上開始扭腰了。。。嗬嗬，一位華裔的老漢舉起了雙手，打著準確的節拍，揮舞著手臂，笑得滿臉皺紋堆了起來，隨著歡快的南美音樂節奏，老人家開始擺動肩膀，搖頭晃腦，他站起來扭動了，在靜態的老人群中，他雖然看來80—90，仍然像鶴立雞群----他身軀高大，舞動的老鶴，將充當攝影師的我的鏡頭自然吸引了過去。。。他推開了桌子，移走了帶小輪的四腳扶手架，他扭著舞步，緩緩地穿過其它桌子，舞向過道，大家都為他鼓掌，現在，他舞到護士們一起了，他的舞步開始完全和護士們一致了，不，甚至於比女士們更熱情、更奔放了！他搖呀，擺呀，扭呀，轉呀，跳呀，笑呀。。。那張四腳帶輪子的扶手架 ---遠遠的，好像根本不是屬於他的！

直到音樂結束，我的鏡頭沒有離開過他----他滿臉通紅，精神抖擻地對著我的鏡頭喊：happy!--人生最要緊健康、happ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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