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水果中,我最喜歡香杏的味道, 尤其是那種清香之中杏子特有的甜味,非常讓我著迷. 在杏子成熟的季節,我喜歡買來一些,放在屋子裏, 放在屋子裏.甚至床頭, 也放上一涼顆,等熟的發軟,甜味更濃的時候再吃. 那種香味, 醇而不濃,甜而不膩,回味悠長. 我是從來不用香水的, 甚至不在屋子裏放鮮花, 唯獨對於這成熟的香杏的味道,深深的著迷. 甚至夜裏醒來的功夫,都不忘放在手裏把玩一下, 嗅香而後入睡.
鮮杏成熟的五月,其實也是我最喜歡的季節. 熏風和暢, 筋骨舒展,世間的萬物都生機勃勃,如同進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 相對於青黃不及的季節,各種水果都相繼成熟,農家菜園裏的蔬菜,也都應季而長,食物開始豐盛. 一切都那麽富足而充滿希望.
布穀鳥和雲雀, 在目不可及的高空鳴叫,麻雀新長成的黃口的雛鳥,開始在低矮的樹叢笨笨的學飛. 知了和青蛙,都開始了各自的鳴唱,大自然裏的奏鳴曲,再一次想起,一切都變的熱鬧和喜氣洋洋. 蜻蜓開始在晴朗的日子裏低低的飛於鄉村的曠野和池塘.
五月的雲朵, 開始有了夏天的樣子,潔白,豐滿而飄逸, 常常或走或停的點綴著夏日的清空. 低垂的時候,遠處的雲朵,似乎伸手可及的樣子. 端坐樹下,凝神細望這些五月裏美麗的流雲,你能從它們不斷變換的形狀中,看到世間萬物的樣子.
小時候,家鄉的那些同齡的女孩子們, 會把杏核洗的整潔明亮,染成斑斕的顏色,當作珍愛的玩具. 常常吧五個一組的杏核放在一起玩遊戲. 左手在地上搭成一個屋子的模樣,拇指和食指之間,是門的形狀. 放四隻杏核於不遠處的地方,然後,右手先高高拋起一隻杏核, 在右手接住空中落下的杏核之前, 盡量將其中的一隻杏核劃入左手作成的屋子裏,直到將全部的四隻杏核劃進那個左手下麵的空間.
小時候,我是個頑劣,又略帶靦腆的少年,家裏不嬌不寵的, 心裏常對那些同齡的女孩子充滿羨慕,羨慕於她們的快樂,純潔以及家裏對她們的嬌寵. 有時候, 遠遠的看著她們快樂如麻雀般嘰嘰喳喳,或者看她們在春日的陽光下靈巧地跳繩,踢毽子. 那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真象賈寶玉所說,是自卑的泥對高潔的水, 那些鄉村的少女們,那曾有那麽短暫快樂的少年時光, 而長大後心高氣傲的我,也曾有過那樣的性別自卑.
而她們的快樂,是那樣的短暫,她們中的許多都不曾讀完小學,過早的進入鄉間勞作,經過媒妁之言,早早的嫁人. 我曾經是那樣的羨慕過她們,快樂如百靈,如雲雀,甚至於讀書,在小學階段,她們都不必男孩子差. 但她們大多隻讀完小學,就不再繼續讀書了.她們以後的命運,隻是因為出生在偏遠的鄉村,而與城市長大的女孩子,有那樣的不同.
我喜歡這成熟杏子的味道,也喜歡這杏子成熟的季節. 一如對故鄉的眷戀,一如記憶裏早春池塘邊滿樹的杏花,以及記憶裏那些快樂的少女和她們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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