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喜歡霍尊演唱的中國風民謠《北京一夜(One Night In Beijing)》！
歌中唱到的「地安門外」，是我人生故事裡繞不開的場景。小學和中學，每到夏日，遊泳課都必到什剎海上，那兒就緊挨著地安門外大街。後來上了大學，所乘107路電車又必經此處。說來也怪，每在新街口換車，不管坐上哪一班開向師大的車，都會鬼打墻一般地暈頭轉向；隻要一換上107路回家，就又可立辨東西！四年間，往返２00多個週末，從未有過例外……
神秘主義者或許會說，如果我人生中有什麼命定的劫難，一定發端於那時那地。仔細想想，我那悲劇般的噩夢，還真是基建於彼時彼地，但非緣於不可知的命運，而肇禍於不知從哪兒來的人生自信與驕傲罷了，以為無所不知，其實一無所知！好在上帝最終施行拯救，把包裹了我30多年的騙局活生生地撕開來給我看，方令我在痛定思痛中醒覺：視為價值連城的所謂真品，其實不過分文不值的贗品。
喜歡《北京一夜》的另一個原因，是歌手一個人，用搖滾男聲與京劇青衣兩種唱腔，縯繹了四個角色；短短不足四分鐘時間，就形神俱備地完整詠嘆了穿越千年的愛情：身居百花深處（胡同之名）的老人，麵容安詳地縫著繡花鞋，依舊等待著出征的歸人；寒風中站在地安門外的北方狼族，穿著腐鏽的鐵衣，呼喚城門開，眼中含著淚……
現實中的地安門已不復存，歌中的長情也會化為歷史的塵埃。尤在我身所處的世代，愛情可以是快餐式的，也可以是股票投資式的，卻唯獨不可能是永恆式的。又或者說，在愛情裡，什麼元素都有了，唯獨愛出走了。是故，聽到那對被分隔的情人不甘地追問：我已等待了千年，為何良人不回來？我已等待了千年，為何城門還不開？頓時淚水紛飛。將「心」從愛中驅逐的，豈止是一道城門？隻有上帝的愛不被時空隔絕，直陪伴我們到永遠——除祂之外，別無指望。
One Night In Beijing／我留下許多情／不敢在午夜問路／怕走到了地安門……歷史上的地安門，是皇城北大門，明朝永樂年間（1420年）落成。永樂皇帝北征，以及清朝的康熙與乾隆平叛，均經此門誓師德勝門；慈禧與光緒避難西安，以及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皇帝溥儀被趕出帝居，也都由此門愴惶而出。地安門，從建成到拆除（1954年）五百餘年，披瀝風霜雨雪，見證悲歡離合。
北京這座千年古都，最著名的就是那條東西對稱、南北貫穿的中心軸。與地安門對應的，即是皇城南大門——天安門，故聽著：One Night In Beijing／你可別喝太多酒／走在地安門外／沒有人不動真情……我會情不自禁地把「地安門外」置換為「天安門外」，感同身受「不敢在午夜問路／怕觸動了傷心的魂」究竟是怎樣一種心境！雖然驚駭世人的血腥之夜已經過去30年，但那痛徹心扉的悲愴，豈不仍在時時刻刻地逼視著這條時世變遷的時間線？
曾經的地安門，門洞方正；現存的天安門，門洞半圓，為的是體現「天圓地方」。南北呼應，則祈「天地平安」。其實，無論統治者怎樣諂媚天意，妄稱「受命於天，安邦治國」，也攔不住城頭變幻大王旗。終有一天，這條世上現存最長的建築軸心線上的一切，都將在上帝的時間裡灰飛煙滅，一塊石頭都不再挨著一塊石頭！那時，不隻從天安門到地安門，而是每一吋浴血的土地上，都將盛開福音傳播的新生之花……
寫於２０１９年６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