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公社位於雪鋒山西麵,雲貴高原末端。不算富裕,但也不是窮山惡水。1975年,文化大革命已經9年了,暴風驟雨式的運動早已過去了。農民仍然缺吃少穿,但生活還算比較平和。
公社小鎮坐落在一條小溪旁邊的半坡上,街邊,其實也是碎石公路邊的牆上到處可見用白石灰刷的標語:“農業學大寨”, “以糧為綱,全麵發展”,“路線是個綱,綱舉目張”,“豬多,肥多,糧多”。這些標語也刷在高高的田坎上,很遠就可以看見。
這裏大部份屬於丘陵地帶,有小山,也有平川。但靠近鄰縣的邊境,有一些高山,那裏出產木材,也有煤。S公社在Q灣就有一座煤礦,煤質好,煤層不深,煤礦邊上的公路通往縣城。
公路從公社小鎮穿過,公路兩邊有一家小飯店,一家紅磚砌的兩層樓的百貨商店,一家小五金商店,生資公司。公社大院大院在路的北麵,西側後方是公社衛生院,一棟二層樓的木房。一進大院的右手斜坡上是供銷合作社,唯一一棟磚石結構的新建築,主要做銀行業務。登上幾級台階,有一間很明亮的房子。進門後,在一個半人多高的櫃台後,總有一位姑娘,二十五六歲,一米六十左右。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水靈靈的,透著無拘無束的神情。豐滿挺拔的身材,微黑透紅的皮膚顯得十分健康,渾身散發著年輕人的朝氣。但人們也發現她並不很親和,眉宇之間有些緊鎖。
她叫紅鵑,杜鵑的鵑。這裏的春天滿山都是杜鵑花,當地人又叫“映山紅”,在山坡上怒放,春風中搖拽,鮮紅鮮紅的,充滿野性張揚之美。紅鵑生在附近農村,聽說她爸爸是部隊的一名團級幹部。小時候她曾跟爸爸到過不少地方,也讀過不少書,氣質上比農村姑娘要顯得多了書卷氣。
這個儲蓄所出納員是拿國家工資,吃國家糧的國家職工。這是一個讓人羨慕的工作,輕鬆體麵而且穩定。人們都認為她能有這個工作與她有一個團級幹部的爸爸是有關係的。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雖然當時提倡晚婚,但女的25也是可以結婚的了,可紅鵑卻連男朋友都沒有。在S公社這個小鎮,紅鵑的條件是沒有說的。長相,氣質好;有一個令人羨慕的工作,還有一個好爸爸。按照她的條件,自然想找一個吃國家糧,有知識,有教養,長相也不差的男朋友。可這個偏僻的小鎮,一共才兩三百人。拿國家工資,吃國家糧的隻有公社幹部,和公社中學老師,加起來才幾十人。未婚適齡男青年更是屈指可數。有前來提親的,也有毛遂自薦的。但他們不是長得矮小,就是上沒有讀什麽書,或性格不合,沒有一個讓紅娟動心的。久而久之,別人就說她眼光太高了,太驕傲了。
紅鵑表麵上平靜,但心裏很著急。不是怕別人的閑言碎語,別人要說也沒有辦法。心想終身大事決不能隨便找一個湊合,一定得自己喜歡才行。但眼看年齡一天天大了,滿意的人卻毫無蹤影,怎麽辦呢?鬱悶的心情也寫在了臉上,讓人覺得她傲氣,對人比較冷淡。
那樣初夏,正當公社電影隊在各大隊巡回放映電影《春苗》,到處都飄蕩著“翠竹青青喲披霞光,春苗出土喲迎朝陽”的歌聲時,S公社衛生院分來了一個省醫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小夥子叫楠濤,一米七八,二十七八歲,高高瘦瘦,白白靜靜,帶一副白邊眼鏡,書生氣十足。如果拿掉眼鏡,再自信一點,曬黑一點,就是活脫脫一個翻版達式常 - 當年一部熱門電影《難忘的戰鬥》中的男主角。
楠濤性格溫和,講話斯斯文文,看過很多的書,也到過很多地方。S鎮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帥氣文雅的小夥子。加上他見多識廣,謙虛禮貌,得體的談吐,自然很快就贏得了大家的喜愛,也引起了紅娟的注意。
楠濤來了以後,平常幾乎不去衛生院的紅鵑突然變得喜歡去衛生院。不知是真病還是假病,每次隻要楠濤在,她總找不同的借口和他聊上半天。都是見過世麵的人,也都是愛看書的人,在這偏僻的山鄉,很難碰到這樣有很多共同感興趣的話題的知己,兩人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從此紅娟臉上總是掛著笑容,滿臉透著紅雲,就像一朵綻開的映山紅。開始對人主動打招呼,顯得非常友好。
人們常看見衛生院裏紅鵑出現的身影。如果有病人,她便靜靜地坐在那裏,專注地看著楠濤給人看病。如果沒有病人,她就滔滔不絕地與他說話。而楠濤則不時身體前傾,貼耳傾聽。兩人發自內心的笑聲,連衛生院外麵也可以聽到。這無疑是向大家宣告:“我們相愛了”。
那個年代,男女之情是被當成資產階級的腐朽思想被批判的,樣板戲裏的英雄人物都不談戀愛。這種肆無忌憚地談戀愛,是對當時主流的道德規範的一種大膽的挑戰。
但他們似乎沒有意識到,或者不在乎別人的看法與議論。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山鄉,人們還是很善良的。大多數人覺得兩人這麽高調不好,但也覺得他們很般配,談戀愛很正常。很多關心她的人很高興看到他終於找到一個心議的人。但也有一些人不舒服,自己追求過的人愛上了別人,心裏總有點酸酸的。還有些人則是看不慣他們太張揚。
公社周圍稻田裏秧苗一天天長大,含苞,灌漿,壯籽,很快成熟了。晚稻收割以後,便進入一年中的農閑季節。除了修水庫,幹部們就是利用這個時候來開會。會議很多,從公社,到大隊,到生產隊都有。從學習中央文件,到討論年終分配,工分評定,幹部改選等等。到了十二月,各個大隊幹部都接到通知,所有大隊幹部去公社參加整黨一個星期。
整黨年年都搞,一般是由公社書記主持,大家聽聽報告,讀讀文件。又是對事不對人地批評一下,一般都沒有事。總結工作,表表決心,混上幾天,聚幾次餐也就結束了。很多人把它當成一次休息,不用幹活,不用操心,聽報告,聊天,打打牙祭。
可大家發現這次整黨與以前不同,是縣委H副書記親自帶了幾個縣裏的幹部來公社整黨。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縣委來人整黨在S公社還是頭一回,一定是有大事,不然縣委副書記怎麽會專程來公社坐鎮一個星期整黨呢?看來這次不再像以前那樣,學學文件走過場那麽輕輕鬆鬆了。
第一天下午報到,大家來了都一臉嚴肅,誰也不敢多說話。
正對公社大院四合院正門的小會議室那天大門一直緊閉。縣裏的H副書記和公社書記,副書記們都在裏邊開會。偶爾有人出來上廁所,也是行色匆匆。一百來人的各大隊幹部安排在右側的禮堂學文件,分成若幹小組討論。
與會的人都是基層幹部,但對這次為什麽縣裏來人整黨開始都不是很清楚。大家小心謹慎地交流著自己知道的消息,慢慢地這次整黨的原因開始明晰起來。
這次縣裏來是對公社領導多年來在Y公社在Q灣的煤礦開采上與縣領導意見不一致,惹惱了縣領導,所以特來整頓公社黨委。
原來S公社出煤,Q灣很早以前就有人采煤。後來公社開始在Q灣設立煤礦,為S公社賺錢。但最後縣裏收歸開采權,理由是礦產屬於國家。公社煤礦於是變成了縣煤礦,但盈利會給S公社一小部分。這事S公社雖然不高興,但也沒有做什麽。
那時相鄰Y公社出了一個陳永貴式的幹部Z,事跡多次上報,名聲遠播。他先被提為Y公社的書記,後來再被提拔為縣委副書記。Z當上縣委副書記不久,Y公社就提出要到Q來挖腐殖質,一種因為樹木埋在地下多年腐爛後的東西,可以用做肥料的有機質,也是煤的前體。一般在煤礦附近比較多。
S公社領導不同意,你們怎麽能跑到我們的地盤上來挖東西呢?但縣裏說這東西又不值錢,你們自己也挖不完,人家挖點有什麽關係?重壓之下,S公社沒有辦法。於是Y公社就派人到了Q灣設點挖腐殖質了。
沒有想到挖了一年多,Y公社在腐殖質下麵挖出了煤。Y公社很高興,準備從挖腐殖質變成挖煤。S公社不幹了,這煤炭你怎麽想挖就挖呢?我們地盤上的煤,要挖也是我們來挖嗎。
官司打到縣裏。
結果縣裏支持Y公社。理由是:地下煤炭資源屬於國家,既然是國家的,Y公社就有權在S公社挖煤。
結果S公社在自己的地盤上不能采煤,Y公社卻可以來開采。這下S公社有點想不通了。
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因為Z是縣委副書記,而S公社在縣裏沒有人,所以縣委壓著S公社必須接受Y公社到Q灣挖煤。
胳膊擰不過大腿。縣委高壓之下,Y公社的人浩浩蕩蕩地開進S公社的Q灣建煤礦了。S公社從公社幹部到群眾都很生氣,但卻沒有辦法阻止。
S公社從上到下都咽不下這口氣。對此,公社的李副書記最為生氣,也是最敢言的一個。李副書記當年50出頭,四十年代參加地下黨,是當年縣裏資曆最老的幹部之一。縣裏的幹部大部分都比他年輕,資曆也低得多。但他因為耿直敢言,總是得罪上級,所以一直沒能被提撥。他當年批評縣委搞一言堂的家長式做法,踐踏黨內民主,不尊重群眾意見。更批評縣領導架子大,不坐吉普不下鄉。說50年代縣領導下鄉,都是自己走路,頂多騎自行車。
李副書記對上敢頂,對老百姓卻非常關心。總騎一輛自行車,或步行(沒有公路的地方)到各個大隊了解情況,幫助解決問題,基層幹部和老百姓很喜愛他。
除了S公社不服氣,縣裏在Q灣的煤礦也不高興。因為現在竟然在身邊又冒出一個煤礦,兩個煤礦在一個地點開采,這是怎麽回事?
於是兩家煤礦也杠上了。本來煤礦開采需要統一規劃,統一安排。如果大家是一家煤礦,則比較好安排。但現在是兩家煤礦,加上Q煤礦決定Y公社跑這裏來挖煤就名不正言不順,心裏就不滿,協調起來就很難。
兩家都搶先往煤層挖,不顧另外一家煤礦。結果兩家煤礦越挖越近,已經到了危險的距離。采礦常常要放炮,因為距離太近,放炮值錢需要通知另外一家撤出。隨著矛盾的加劇,兩家常常通知放炮,讓對方撤出,卻拖很久才放,甚至不放。讓對方什麽也幹不了。
Y公社煤礦除了與縣煤礦有矛盾,也沒有得到周邊老百姓的支持。他們很快發現處處受製。在周圍買東西,找人修理東西總是很困難。Y公社煤礦就往縣裏反映,縣裏責成S公社做好支援Y公社煤礦的工作。S公社領導說那是當地老百姓的情緒,不是我們要他們做的。他們怎麽做我們很難管,當然我們會盡量教育大家。
但是以後的幾年裏,情況一直沒有好轉。Y公社煤礦的人常常抱怨工具不翼而飛了,或者莫名其妙出故障。結果都沒有辦法再開下去了,Y公社再次向縣裏告狀。
見情況越來越槽糕,一直惱火S公社的縣裏終於下決心要整頓一下S公社的領導班子了。特意專門派了老資曆的H副書記率隊來整黨。
H書記年齡比李副書記小得不多,資曆雖然比不上李副書記,但也是49年前後參加工作的。
整黨本來是黨內的事,可這次卻要求全體幹部職工,不管是不是黨員都要參加。這樣供銷社,衛生院的職工和醫務人員除了值班的都要來聽報告,連知青也得選代表來聽報告。顯然縣委要將這次整黨的影響盡可能的擴大。
每次H副書記和縣裏來的其它幹部坐在台上,台下第一排坐的是公社G書記,L副書記和武裝部部長等公社幹部。雖然沒有被掛牌子,帶高帽子,大家清楚,他們是被整頓的對象。
台上做報告時,台下總有人小聲說話。這應該是時空見慣的事情,但是台上的縣領導覺得可能是這裏的幹部對公社領導被整覺得冤枉,所以消極對待。一半是衝著公社領導,一半可能是惱怒那些開小差的人,H副書記常常會突然“啪!”的一聲將桌子拍的山響:“G書記,你們為什麽對縣委多次的指示陽奉陰違,拒不執行! 你這裏還是共產黨領導嗎?還有沒有下級服從上級的組織原則?!”。頓了頓,又說:“你們如此縱容下麵的人破壞Y公社煤礦開采,我們不管,就是我們的失職,犯罪!”。“砰”的一聲,拳頭又砸在桌子上。
公社領導們大氣不敢出,耷拉著腦袋不敢抬頭看台上。那些正在交頭接耳的人,和思想正在開小差的人也嚇得趕緊閉上了嘴。
台下是按單位就座的,一個單位的人坐在一起。這樣,紅鵑與楠濤相距七八排。坐在前排的楠濤按捺不住火熱的愛情,不時回過頭來看後麵的紅鵑。紅鵑也大膽的迎上那火辣辣的眼神,兩人含情脈脈地對視,覺得無比甜蜜。
他們沉浸在自己愛的世界中,渾然不知外界的風雲變幻。
這種舉止和眼神周圍的人當然很容易就察覺到了,也躲不過好事者的眼睛。不知是無意還是有心,這消息很快傳到了H副書記的耳朵裏。當然話聽起來就比較難聽了:“整黨會議上,不好好聽領導講話,男女之間眉來眼去,還公然將屁股對著縣領導”。
接下來的幾天裏,整黨會議還在繼續,公社領導還是一天到晚低著腦袋聽H副書記的批評。不很留心紅鵑和楠濤的人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但是那些一直留意他們的人發現他們沒有再來參加整黨會了,而且衛生院和供銷社也沒有見他們上班。
整黨仍在繼續,氣氛愈加嚴肅。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H書記的怒火幾乎對準了李副書記,指責他目無黨紀國法,帶頭反對縣委,自以為資格老,老虎屁股摸不得。說我這次來就是要來摸摸你的老虎屁股。
李副書記和其他公社領導都是第一排,背對後麵的群眾,低著頭,大家不知道他當時心裏是什麽感受。下麵的人都同情公社領導,知道他們是為了維護S公社的利益才得罪了縣裏。
一個星期很快要過去了,大家私下小聲議論:這次縣裏決心很大,看來公社領導可能很難保住位子了,尤其李副書記。同時,大家也在傳,紅鵑與楠濤已經被停職,原因是藐視領導。
最後一天上午是總結大會,然後中午聚餐,下午大家就可以回家了。一大早,在公社大院的入口,圍了十幾個人,正在聽一個人講什麽。原來是一個公社幹部,三十幾歲,中等個頭的人正興致勃勃地說話。
他蹲在地上說:“我們讓他們分別交代,寫檢查,要詳細,而且兩人的陳述要對得上,不然過不了關”。
有人問:“怎麽詳細法?”
他說:“比如說,問你們誰主動,都說了什麽?第一次接吻是什麽時候?”
“哦!” 人群中一聲驚歎。
他說,“那女的把所有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說是她主動,與男的沒有關係”。說的時候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停了停,他又說:“我們還問所有的發展經過,讓他們寫出來。比如,第一次接吻是什麽時候,誰主動的,第一次是什麽時候,一晚多少次?“
“是嗎?這都問啊”有人驚訝不已。
“當然。那男的真厲害,六次,一個晚上六次啊!”,說話的人臉上露出無限驚訝的樣子。聽得周圍的人目瞪口呆,那些還沒有結婚的小夥子,更是不知所措,個個羞紅了臉。
見很多年輕人在,他解釋道:“一般男人兩次就很厲害了”。停了一下,又自言自語歎道:“六次啊!”
大家問對他們會有什麽處分?他說,他們這個錯誤犯的不是時候,本來頂多就是男女關係問題,作風問題,警告一下,或記小過。畢竟他們都是未婚青年,是談戀愛。但是現在,他們還加了一條:整黨時期藐視領導。這條就很重了,也不好去求情。而且女方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很可能會被開除,回農村老家。男的會輕一點,但可能會記大過”。
大家很為他們惋惜,這麽年輕前途就完了。有人不禁歎息道:“太可惜了!”。
在整黨總結大會上,H副書記宣布了縣委決定:給G書記記大過處分,開除李副書記黨籍,開除公職,遣送回原籍。其它幹部有的被記過,有的被警告。整個S公社的領導班子就這樣倒下了。
過了不久,又有文件下來,紅鵑被開除公職,開除團籍,遣送原籍。看來她那團級幹部的爸爸也沒有幫上任何忙。楠濤則被開除公職,留用察看一年。調離S公社,去了一個邊遠的水庫工地衛生所。
一場轟轟烈烈整黨結束了,同樣轟轟烈烈紅鵑與楠濤戀愛事件嘎然截止。
山坡還是鬱鬱蔥蔥,溪水還是緩緩流淌。Y公社的煤礦開得很紅火了的時候,李副書記不見了,而紅鵑,楠濤也消失了。S公社已經不是過去的S公社了。
人們背後議論,楠濤要人才有人才,要長相有長相。一年以後,又會恢複公職。到時肯定會有很多提親的人,不愁找不到佳人。而已經變成農村婦女的紅鵑可能就沒人問津了,注定要嫁給農民,在農村待一輩子了。
一年後楠濤果然恢複了公職,在另外一個公社衛生院工作。而紅鵑則在自己的老家當農民。日子還得過,大家又忙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漸漸地,他們在人們的記憶裏慢慢地淡漠了。
三年後的一個星期天,正逢Y公社集市趕場。這是方圓二十裏最重要的一個集市,也是S公社的人常去的一個集市,一般是十天一場。
正值夏季,早晨人們從四麵八方湧向集市。有挑著自己種的菜,養的雞鴨,豬仔狗崽,土特產等來賣的;有挑著空筐準備來買東西的。還有的拿著雞蛋來換點錢去買鹽,醬油,醋,針線,甚至糧票,布票什麽的。
S公社最近的十幾裏路就到了。每次都有很多S公社農民,幹部職工來這裏趕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總能看到幾個熟悉的麵孔。
下午4點以後,人們漸漸離去。一群S公社的人正往回走,突然一個人說:“看,那人是不是紅鵑?”。眾人隨著她的手看過去,幾十米開外,一個年輕農村婦女,穿得很樸素,手裏提著東西,樣子神態很像紅鵑,隻是老了很多,土了很多。因為太遠,看不太清楚。正當大家疑惑不決時,一個人忽然喊道:“走在她後麵的是不是楠濤啊?”。大家一看,果然她身後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文質彬彬,戴著眼鏡,挑著一付籮筐,一邊是幾隻雞從籮筐裏伸出頭來,一邊是一些蔬菜。體態和走路都像極了楠濤。她不時停下了,與他交談著什麽。她那撩頭發的動作,絕對是紅鵑的。他那低頭聽話的姿態,讓人不懷疑那就是楠濤。而那副眼鏡,在這偏僻的鄉下,除了楠濤還會有誰戴呢?
他們沒有向這邊張望,仍然還是過去那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知道,可能也不在乎有人在注意他們。還是和過去一樣,他們不時地在相互對視,在說著什麽,似乎永遠也看不夠,說不夠。
人們遠遠地望著他們,直到他們慢慢消失在遠方的人群中。
後記
李書記整黨以後不久就病倒了,幾年以後便去世了。G書記當年才40不到,但後來得了癌症,不到50便去世了。
因為屬於小煤窯,Q灣的煤礦於幾年前被全部關閉。
紅鵑與楠濤後來結婚,一直生活在一起。
6/22/08
1/22/18 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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