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相遇美國
再次聽到居裏的消息時已經是10來年後,我大學畢業,正在琢磨著出國的事。聽說居裏從美國回來探親,我迫不及待地跑到她家去,請她幫著看看我的申請書,有沒有什麽錯誤。非常令人失望的是居裏的英文貌似還不如我這個跟著新概念學的二吊子英語,拿著我的申請書,她有一多半看不懂。
“那你是怎麽去美國的呢?”我百思不解的問。
“是村裏人給介紹的對象,我嫁過去的。我先生是我老家人,從小就去了美國舊金山,在唐人街餐館打工。這次回國找媳婦,對我非常滿意。就這麽回事。”居裏平靜的回答。
“你滿意嗎?”
“無所謂滿意不滿意,隻要他能將我帶出中國,我一定跟他走。” 不動聲色的表麵下是深深的絕望。
後來我才從其他朋友那裏聽說,居裏在廣東曾經幾次試圖偷渡去香港,遊到半道,被發現了,中國邊防開槍打死了身邊的逃亡者,居裏也被迫返回。一上岸,就被關了拘留所。因為當年偷渡的人實在太多,拘留所關不下,像居裏這樣的廣東本地人大多隻是被教育了一番,便放了。
再見居裏,已是幾年之後。那時我已經在美國讀完了研究生,成了家,在舊金山附近矽穀的一家公司工作。居裏結婚後雖然有了2個孩子,卻一直繼續在大學學習。先是讀了一個熱門的計算機學位,卻發現自己對計算機沒有一點興趣,於是又從頭開始讀藝術學位。居裏家住在舊金山唐人街邊上,狹窄的樓梯爬上去,是一套舊金山中國城典型的維多利亞式廉價2室公寓。因為政府租金控製,房子多年失修,一條起伏不平的長長走廊連接著客廳與2個睡房,走廊的盡頭是布滿灰塵到處油膩的廚房,廚房後麵的儲藏室裏東倒西歪地堆著未完成的油畫作品和支離破碎的畫框。廚房裏的冰箱還是60年代的老樣子,時不時罷工。電爐上的抽油煙機開起來驚天動地,炒菜時說話基本上靠扯著嗓門吼。居裏的先生仍在餐館打工,用菲薄的薪資支持著一家四口的生活。和那時我所熟悉的矽穀華人高科技雙職工們,拿著幾十萬美金的高薪,做著一旦公司上市便是幾百上千萬的股票夢,簡直就是兩個極端。每每當我進城坐在居裏家那除了椅子上哪哪都不敢碰的廚房裏喝湯時,都要掐掐自己,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80年代的中國。
某個夏日的晚上,吃過晚飯,我倆坐在舊金山的地標泛美金字塔Transamerica Pyramid)前的草地上,舊金山灣的海風徐徐的吹,送來陣陣涼意。我們聊起了婚姻家庭,我問居裏:“你現在是雙學位的大學生,和幾乎文盲的丈夫有共同語言嗎?你們每天都聊什麽呀?”居裏回答:“我家先生雖然沒有文化,卻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他一直無條件的支持我,我很感激他。對了,過幾天我就要去歐洲,到那裏的一所藝術學院學油畫。我想學傳統的油畫藝術,而不是美國現在流行的現代繪畫技巧。過去幾年我們存了幾千美元,應該夠我在那裏學2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