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農村過年之係列

回憶一下過去挺好。
(2013-01-29 08:38:40)

韓可勝/在機關行走

四十年前的皖西山區,殺豬是過年才有的事情。但殺豬似乎比過年更重要。過年不就是因為能吃到平時吃不到的東西嗎?所有的食品中,最高的自然是豬肉了。特別是肥肉,人人欲得而食之。真不可想象,有朝一日,肥肉會淪落到人見人怕的地步。

農村養豬,沒有速成法。一般都要養兩年,長到兩百斤左右,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像個領導。偶爾也有養三四年的,四五百斤,如果放出來晃悠,那個氣派、那個氣場,見者無不嘖嘖稱讚,四鄉八鄰都會傳頌誰誰家有頭大肥豬。越氣派的豬,就越熬不過年關。人幸福的日子,就是豬不幸的日子。到了臘月,家家戶戶都在約“殺豬的”——人們就是這麽稱呼的,這其實是一個臨時職業,他平時就是個農民,隻不過學過殺豬的手藝,有一套殺豬的工具,一年之中也就這臘月中下旬這半個月有生意。一天殺四五頭,一家一家排過來。準備好幾根麻繩子,叫上幾個男丁;卸下門板,在堂廳裏用兩條板凳搭好;準備好腰子桶,鍋裏燒上開水。這是必備的功課,恭候殺豬的到來。殺豬的一來,在享受一碗茶、一袋煙的待客之禮的這會兒,家庭主婦把肥豬放出來,肥豬懵懵懂懂地還在擺著架子在散步,男丁猛然拽住一條後腿,一拉就把豬放到了,用繩子把豬兩隻前腿捆在一起,把兩隻後腿捆在一起。豬就站不起來,隻能嗷嗷叫。大夥再把嗷嗷叫的豬抬到門板上。後麵的細節,我們這些孩子都隻敢躲在門後,在門縫裏偷看了。最先端到廚房裏的是用木盆盛著的豬血,我們老家叫做“豬衁子”,“衁”與“晃”一個音。印象最深的是給豬後腿割一個口子,用鐵杆伸進去捅,然後用嘴把豬吹得圓滾滾的,一邊吹,還一邊用木棍敲。然後就是把死豬放進腰子桶,用開水燙,這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由來,邊燙邊用“刮子”給豬褪毛,等到豬白花花的裸體出來,後麵就是庖丁解牛,不一而足了。

窮人家,殺了一頭豬,也有可能吃不到幾塊肉。因為要抵口糧的工分。分田到戶之前,生產隊的糧食是按照每家每戶的人口進行分配的。依照生產隊全年的糧食與全部社員的工分,可以折算出每個工分值多少糧食,勞動力少而人口多的家庭,肯定就欠工分。到年底,隻能拿豬肉來抵了,抵不完的部分繼續欠著,年年積累下去。我家人多,在哥哥成人前,隻靠爸爸做民辦教師掙點平均工分,因此到年底往往把整頭豬都抵債了。看著不到十歲的姐姐千辛萬苦養大的肥豬,幾乎全部分給了人家,忍不住就要哭。但隻要留下一兩斤肉,大年夜就不會清湯寡水。如果能夠留下豬肝,豬腸子,豬舌頭,豬耳朵之類,醃著慢慢吃,那更是非常難得的美味。工分多的人家,常常賣了一部分肉換成現錢後,再把多餘的肉甚至是半隻豬,都醃起來。一刀一刀的豬肉晾幹後,放進缸裏,一層芥菜一層肉,撒上鹽。過了一段時間,肥肉部分成淡黃色,香味撲鼻,這就是正宗的臘肉,過節或者待客的時候,炒上半碗,這叫“好菜”。最多的一直可以吃到來年的下半年。

豬是最不講究吃的動物,野菜和糠,從不抱怨。婦女兒童春天和夏天都要到田間地頭、深山老林裏摘野菜,叫打豬草。黃梅戲裏還有一個曲目叫《打豬草》,寫一個小姑娘到了人家竹林裏打豬草,把人家的筍子踩壞,與人家大哥先吵架後又好上了的喜劇故事。打來的豬草,煮熟後裝進一個大水缸。層層疊疊,要管一年四季。喂豬的時候,挖出來一部分,放熱水一衝,一攪,上麵撒一層糠,豬就吃得歡了。最常見的豬草叫苦菜。前幾年回家,突然發現苦菜現在變成了小包裝,專門賣給我們這樣的城裏人,說是綠色食品,還帶清涼敗火的。一下子感覺自己神經錯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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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的豬豬啊。肉香,心不安。。。 -夏圓- 給 夏圓 發送悄悄話 夏圓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1/2013 postreply 17:12:38

嗬嗬,這可是大家共同的心理呢,俺也co一下:可憐的豬豬啊。肉香,心不安。。。 -成長- 給 成長 發送悄悄話 成長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1/2013 postreply 22:37:04

唉。。。 -小源- 給 小源 發送悄悄話 小源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1/2013 postreply 21:11:52

伊甸園裏不用殺豬,吃素吧! -加州花坊- 給 加州花坊 發送悄悄話 加州花坊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02/2013 postreply 16: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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