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達大漢溝的第四天,有個老漢來找馬家爸爸問我們中間有沒有大夫。這位老漢是來給他的相好的找醫生的。她已經不吃不喝起不了床了,胃裏長東西可以摸到。因為那地方缺醫少藥,他是有病亂投醫,我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會針灸和按摩,這下真成了蒙古大夫了),就去了。 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相好的。
我們幾個人為了輪流的休息,就輪流的做飯,每到我做飯閑著時,就去找小學校羅老師的老婆蓮女子聊天。我們村的學校在村口,蓮女子也住在那裏,進村出村的唯一一條路就在前麵,這兒成了情報中心,蓮女子就是我的“大漢溝之音”。大漢溝每天發生什麽事都是她告訴我,誰家有什麽事兒她都知道。她一邊納鞋底,一邊兒給我講村裏的故事,
這天,我倆站在山崖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梳著個髻兒騎個驢,長得一般,黑黑的,壓悠壓悠地進了村,我問這是誰呀?她說那是二牛老婆,隊長的相好的,來幫隊長幹活了。這裏有溺嬰的習俗,過去多數是淹死女嬰,所以男多女少。村裏很多女人都有相好的。二牛老婆是典型的例子,隔三差五地就到張隊長家來給推碾子,磨麵,縫縫補補,收拾家。一住幾天,忙完再回自家去忙,然後再過來幫這邊,周而複始。有時候還看到二牛來, 他是來幫助隊長上山砍柴。蓮女子說隊長也在錢上幫他們。他們認為兩個人拉一套車,生活還好一點,這是個男人認可的例子。
也有不高興, 要拿刀砍人的,漢子問:“刀在哪兒?“ 老婆就說:“在鍋裏呢“,男人打開鍋蓋一看,是一碗肉,就悄悄地去吃肉不折騰了。有的是換雙洋襪子,或其他東西。照蓮女子的話說,這個村裏除了那家富裕中農的媳婦上過中學,作風正派,人也端莊外,其他的都有人幫襯。有一天村裏有家人家,男人不在,相好的來了,他們家是個大家族,大伯子,小叔子早就不幹了,不好教訓自家媳婦,趁著這個機會堵上門去,把那個男人一頓臭打,那女人才收斂了。
我後來房東五奶奶的兒子海亮子過去是個解放軍,在寧夏當兵,因為思家心切,退伍回來了,他長得文質彬彬,當然就成了被注視的對象,後來就被鄰近一家的婆娘看上了。那個女人也生得標致,小巧玲瓏,是個小腳,我們去時她已是半老徐娘還是楚楚動人,動不動就來柔聲柔氣地喊五嬸子。五奶奶卻不理會她,說當初海亮子回來時有東西,也有點錢,她成天來纏磨,錢沒了就給東西,最後海亮子把帶回來的寧夏出名的兩件羊羔皮襖都給了她了,她就再不來了,老人家到我去時還在耿耿於懷。蓮女子說:你看那婆娘的二兒子,和海亮長得一樣,我後來去給她女兒紮針,還仔細地端詳一番,真是如此,活脫脫一個小海亮。雖然有相好的是不脛的事實,但是也不是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地幹,所以海亮子偷女人時還是受了驚嚇,腿成了軟的,毫無力氣,這也是馬家爸爸幫他背柴的原因。
後來我被分配了工作,做農業技術推廣員,下鄉要背著行李和老鄉同吃同住,就是真的大家都躺在一個大炕上睡覺, 有一次我和老鄉一家都躺下了,那炕有有8,9 尺長。看著躺下的人,我怎麽數怎麽不對,老婆,漢子,男孩,女孩,怎麽會多出個男人,又不像是他們孩子祖父的年紀,後來悄悄一問才知道那是他家老婆的相好的,這種“和平共處”我還是第一回碰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那年月沒電視,沒收音機,老鄉的唯一娛樂就是串門子,講些葷笑話。那時我覺得好像出了長城,作風都不怎麽樣了,到蘇聯,到外國,就都像電影裏演的。
誰知現如今,到處都成了大漢溝了。為了錢的,不為錢的,什麽禮義廉恥都不要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