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傲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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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於2007

總是做相同的夢，考場裏麵對一大張布滿怪符和怪題的考卷發呆，鈴響了，白卷，大汗淋漓地醒來。會解夢的朋友說：盡管你已經坐上了外企經理的位置，底氣不夠，隻有重新讀書圓夢，才可免受夢境困擾。

讀書是自己一如既往的夢想，當年隻念到初二就文化大革命了。十六歲進廠當車工，是淑女但不窈窕，身邊沒有好逑的君子，就把業餘時間貢獻給求“知”了，跟著廣播電台學ABC，純粹是毫無功利性的興趣而已。

無意插柳柳成行，改革開放正值英語人才青黃不接，有幸跳槽外企。幾年後篤悠悠地坐進了單獨的經理辦公室，那些有學士碩士文憑的下屬對我算是尊重的，兒子就不那麽客氣了：“老媽，你英語其實很爛，你隻是膽大罷了。”問他關於電腦的問題，他兩手一攤：和你說不清楚，高中沒讀過就是不一樣。

兩年前退休移民加拿大，欣喜地知道隻要沒有在加拿大完成高中課程的成年新移民，都可以進免費成人高中繼續學業。聽這個消息躍躍欲試：多好的機會！國內那些老外執教的學校，得花多少銀子才能進呀？活了大半輩子，什麽都滿足了，就是上學沒過癮。LG兒子媳婦舉手支持：反正你閑不住，讀讀玩玩吧。

經過測試，英語從8年級讀起。一年多來，跌跌撞撞地爬到11年級，知道了論文要有論點論據和總結，小說要有起承轉合和高潮（Climax）。數學由於入學考試時選擇題多，瞎貓碰到死老鼠，竟然可以直接讀11級。今年春季拿到書本愛不釋手，紙張超好，彩色插圖，漂亮極了。

隻是沒有9、10級的基礎，11級的數學讀起來可真不容易。上英語課漏聽了兩句後麵還能跟上。數學課不同，老師的話每句都必須聽懂，否則越聽越糊塗。

老師口音中的R 卷舌重，語速又快，頭三天裏我隻好連看帶猜，總不理解為什麽老師經常說到羅密歐 Romeo，有時又說：byRomeo。我就納悶：羅密歐又幹了什麽啦？是否數學老師生性幽默，特別喜好調侃莎士比亞著作中的悲劇人物？

實在忍不住了，舉手問老師：羅密歐隻能和朱麗葉有f(x)關係，為什麽你總是提及他？老師樂了：在黑板上寫下兩個不等式：Monomial（單項式）不等於 Romeo (羅密歐）Binomial（兩項式）不等於by Romeo (羅密歐幹的事）。

全班哄堂大笑。

於是，下課後我除了狂補9、10級數學內容，還要熟悉數學術語單詞。由於每天上課就是小測驗，每周一就是單元考試，上課時不得不思想高度集中精神高度緊張，導致腎上腺激素高度上升。回家作業可謂題海戰術，書上有答案，老師也不檢查。學生可以根據自己水平挑選做。可我不行啊，看到這些麵孔生疏的題目，隻和它們相伴到深夜。

第一個星期，題目做的昏天黑地，牙齦紅腫，口舌生瘡，睡覺前亂噴西瓜霜。早上起來，頭頂上被LG逮住三根白頭發。兒子心疼老媽：把讀書又搞成項目！不要像“真的一樣”好嗎？但是，加拿大的教育和國內的“嚴進寬出”不同，如果抱著學學玩玩的態度，那麽很可能被淘汰或重修。

幸運的是，LG數理化在行。實在做不出的時候我就放棄苦思冥想，把題目扔給他，老伴解出後再教我思路。當然老伴不肯白做的，我要用洗碗和他換。

那本數學書，美麗卻不脆弱，又厚又重，背著上學肩膀痛，幹脆捧在手裏。下了公車走在路上，整個兒大數學家模象。捧著書到學校樓下的Canteen 午餐，那新來的 Owner 尊敬地問：Are you a high-school teacher?

確實，班級裏同學都很年輕，對我特別Nice。有一天上課教如何使用圖解計算器解方程，我被那個玩意兒弄得滿頭大汗，旁邊土生的男孩熱心幫我，嘴裏英語飛快，兩手按鍵飛快，三下五除二答案就出來了。他很得意：Understand? 半晌，我說：En? 然後：what? 看我一臉茫然的樣子，那個男孩子也開始狂汗。

學數學有一個特點——成就和所花的時間一定成正比。不像英語，埋頭幾小時寫篇論文，讓老師一改，錯誤百出成了一張大花臉。而數學，隻要時間、細心、加嚴謹，作業本打勾就多。和那些 XYZ鬥了兩個禮拜就感覺輕鬆多了。應用題瞞有趣的，大多是投資方麵的方程排列。解題腦子要多轉幾個彎，解到後來想起麻將迷老媽的一句話：別看不起這項娛樂，其實麻將和解方程一樣學問多著呢，要排列組合計算加猜測。如果麻將常勝將軍老媽當年能有機會讀書的話，一定是數學大王。

現在幾乎不用麻煩丈夫了，不過我做作業時候，他還是喜歡在我身邊踱方步，時不時伸長脖子問要不要幫助，我說不要不要，他就像被 Lay Off那樣有點失落。

這次單元小考，我竟然得了滿分，全班隻有兩個，哈哈，這才是這篇文字的Climax。老話說，驕傲使人落後，謙虛使人進步。不過時代不同了，驕傲說不定也能使人進步呢~，為自己情不自禁的開心和控製不住的驕傲找個借口，嗬嗬。

開心之餘，還是很感謝加拿大的免費高中教育製度，讓我能年近花甲圓了四十年前的讀書夢。按照進程，最早可以在08年底畢業，到時候一定把英文字母的文憑拿到兒子眼前晃晃，這也是偶狠讀高中的動力之一。

最近又和學校的Consultant修改了學習計劃，加拿大不歧視年齡，金發女郎看到電腦中我的個人資料，絲毫沒有任何異樣的表情。我要求避免需要記憶力的科目，Consultant不厭其煩幫助篩選，量身度造的選科製度完全以人為本，使得每個個體的學生能按自己的特長發展。經過修改的學習計劃，我將集中於修學法律和社會研究,以後說不定還能給英文報刊網絡投稿呢。這可是我的下一個夢想，也是在加拿大讀高中的真正動力。

大家要記得常常去點擊下我的塗鴉畫廊哦，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