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擾中國的基尼係數

zt周櫟楓　

基尼係數是國際上通常用來綜合觀察一個國家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指數，簡單來說，就是高收入人群的收入總和占全社會總收入的比例。應該說，隻要按照規範模式收集數據並進行計算，不難得出一個國家較為準確的基尼係數來，繼之用以評價那個國家的貧富差距。

　　比如，當基尼係數為0.4至0.5時，顯示社會群體收入差距較大，0.5以上已是收入差距懸殊。而且，國際間一般認為，基尼係數0.4為一個國家貧富差距的警戒線，應該采取相關舉措，逐步降低社會的貧富差距。

　　然而，近年來這個基尼係數卻在困擾著中國。為什麽會這樣？

　　若幹年來中國各級政府幾乎隻重視國內生產總值（GDP）的增速，GDP成了考核各級政府官員政績的主要指標，故而官員有著極大積極性采取種種舉措去推動GDP的提升，卻很少去重視整個社會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更不會去關注基尼係數的飆升。雖然官方統計機構已經收集了近20年的住戶調查數據，本可以據此計算出每年的基尼係數來，但那些基礎數據並不對研究人員公開，也就無法給出中國較為準確的基尼係數來。

　　自2000年起中國的基尼係數即越過國際公認的0.4警戒線，並逐年上升，至2004年已超過了0.465。此後，國家統計局就不再公布國內的基尼係數。去年兩會期間一些政協委員，包括著名經濟學家厲以寧等質疑為什麽不公布基尼係數？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說，目前中國居民收入方麵的調查是城鄉分開進行的，基尼係數也是城鄉分開計算的，發布全國統一的基尼係數有待於城鄉住戶調查的一體化。

　　其實，這隻是一個說辭，為什麽不能進行城鄉居民收入一體化的統一調查？這倒使人想起中國關於失業率的數據。一直以來，中國不公布失業率的數據，而隻給出所謂的“登記失業率”，既然是“登記失業率”，那些沒有登記的、未被登記的，當然就不在被統計的失業人群之列。就在去年的兩會上，馬建堂給出了分別算出的基尼係數：2011年中國農村基尼係數是0.3897。城市基尼係數隻有0.33。如果這兩個數據是真實的，那麽，中國政府在改善社會貧富差距方麵真可謂居功至偉。

　　然而此前美國波士頓谘詢公司發布的《2006全球財富報告》顯示，中國的150萬個家庭（約占全國家庭總數的0.4%）占有中國財富總量的70% ！如果你不相信老美給出的數據，那麽就來看看中國研究機構給出的數據。中國西南財經大學給出的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顯示，2010年中國家庭收入的基尼係數為0.61，其中，城鎮家庭內部的基尼係數為0.56，農村家庭內部的基尼係數為0.60。這與國家統計局給出的數據有著天壤之別，而這樣的基尼係數在當今世界上也是極為罕見的，這就使得中國成為全球貧富差距最大的幾個國家之一。

　　當然，基尼係數的計算有其規範性，包括數學模型、樣本選擇等等，隻要按照規範的模式來計算，給出的數據應該是可信的。但對中國而言卻有著難處，這有多方麵的原因。比如，雖然官方有調查數據，但並不公開，而民間研究機構所采集的數據又缺乏完整性。再者，官方給出的數據真實性也頗值得懷疑，因為相對於國際規範的個人收入定義，中國公務員階層的實際收入被大大低估了，他們所獲得的各種隱性收入，包括各種津貼、補助、實物福利，甚至由商家贈予的各種各樣的購物卡等等，均未反映在公務員的工資賬目上。

官方不願再公布基尼係數的理由

　　在改革開放之初，鄧小平提出“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口號，這或許是對毛澤東主政時期的絕對平均主義的挑戰，也確實有眾多社會成員通過自己的智慧與勤勞先富了起來。但其後的現實卻反映出，一則，一部分人通過官商勾結先富了起來；二則，沒有從製度上，或法製上抑製社會貧富差距的擴大。30年來社會的貧富差距愈拉愈大，以致官方不願再公布基尼係數。

　　不公布基尼係數並不能掩蓋社會的貧富差距。的確，30年來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雖然中國民眾的生活質量有了不少改進，但民眾收入的增幅遠遠低於GDP的增幅，更大的變化卻是富豪數量的飆升。據胡潤研究院公布的2013年富豪榜（起點為10億美元），全球1453名富豪上榜，其中中國富豪為357位，占23%，僅次於美國，這是改革開放前絕對不可想象的。中國人富裕起來了，富豪增多了，這當然是好事。但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而出現的貧富差距的急劇擴大、基尼係數的飆升絕非好事。

　　1950年代，美國經濟學家庫茨涅茲通過對一些國家的研究，總結出了經濟發展和收入分配之間的關係，提出了收入差距會隨著經濟發展呈現先擴大再縮小的倒U形假說。不過，六，七十年過去了，這一假說仍然缺乏嚴格的經濟學理論證明，也沒有得到事實的完整證實。退一步說，即使“庫茨涅茲假說”真的存在，一個國家的政府也不應聽任這種自然過程的演變，而應從製度上以更完善的收入再分配政策來矯正這種自然過程，從而降低收入差距，約束基尼係數的上升。

　　一些發達國家，諸如美國、日本以及歐洲國家，隨著經濟的發展，卻抑製了基尼係數的上升。然而，作為再分配的主要手段，中國的公共財政無論是從收入還是從支出上看，調整收入差距的功能都顯不足。

　　基尼係數困擾著中國，然而，現實中國的基尼係數到底是多少，誰也說不清。但人們卻從社會現實中感受到了社會貧富差距的日益擴大。與其說基尼係數困擾中國，不如說是日益擴大的貧富差距困擾著中國。造成今日中國貧富差距過大的主要原因在於長期的收入分配不公。其結果是，一方麵，分配不公催生了一個個既得利益集團，他們具有別人無法企及的快速斂財的捷徑。

　　另一方麵，分配不公造成的愈演愈烈的貧富差距導致了社會的不穩定，即經濟問題轉化為深層次的社會問題與政治問題。近年來中國的群體性事件頻頻爆發，社會矛盾與風險日益突出，其主要根源之一就是社會貧富差距越來越大，兩極分化現象越來越嚴重，造成的複雜局麵越來越難以控製，這也令主政者甚為憂慮。而且，所形成的“新三座大山”令收入低下的社會底層民眾感到極大的生存壓力，積聚的民怨越來越威脅著社會的穩定。

　　如何解決日益嚴重的貧富差距問題，采取主動措施，降低國家的基尼係數似乎已經擺上中國主政當局的議事日程。但問題的解決恐怕沒那麽容易，不從根本上動手術，不把普通民眾的利益放在首位，不解決官僚體製問題，恐怕很難解決貧富差距的問題，也就無法使中國的基尼係數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