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十八大會議閉幕,習近平是黨的總書記和國家主席了。
人們關心的是,習近平會開始政治改革嗎?
答案是,不會,至少不會有大的動作。
為什麽呢?我們從幾個方麵看。
首先,中國向來不是改革的試驗場,而是革命的發生地。
有史以來,搞改革的人都沒好下場。秦時有個商鞅,搞了變法,秦國因此富強,“對秦國的崛起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可是,變法的商鞅,卻被“車裂示眾,誅滅全族”。北宋有個王安石,也搞了個變法,還說“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結果,兩次被罷免職務,削去封號,退居江寧,直至淒慘辭世。
這都是遙遠的過去的事情。最近的例子,就是胡耀邦和趙紫陽了。隨著改革開放和經濟發展,時任總書記的胡耀邦,以及先任總理後任總書記的趙紫陽,準備開始改革政治體製。他們想搞點民主政治的嚐試,讓權力帶點透明度,再讓權力受點約束。這些,被理論家胡繼偉稱為“胡趙新政”。中共黨史專家李銳則因此稱胡耀邦是中共的“良心”,稱趙紫陽是中共的“大腦”。可是,“胡趙新政”剛剛萌芽,尚未完全展開,即被腰斬。“良心”和“大腦”先後都消失了。
中國是個有數千年曆史的龐大的建築,不僅古老,陳舊,更重要的,它錯綜複雜,盤根錯節。對任何某一部分的修補,都無濟於事。唯一能做的,是像最近幾年各地的小區改造一樣,推倒重建。
“革命性的變革”,可以分為兩種,流血的和不流血的。毛澤東建立“新中國”,是流血的革命,統一了一百多年來四分五裂的中國。鄧小平所做的,是不流血的革命。鄧改變了中國社會的性質,社會結構,以及中國社會前進的方向。
可是,鄧小平的“革命”,所謂的“改革開放”,僅局限於經濟領域。鄧所要的,是發展經濟,改善民生,而不是政治製度的改變。鄧的這一意圖,在很多方麵都體現出來。例如,對於“反右”運動的結論,對於“文革”的處理,對於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態度,對於四項基本原則的堅持,特別是,從“精神汙染”,到“資產階級自由化”,直到1989年的“六四”,都表明,鄧在經濟上是開放的,右的,在政治上是保守的,左的。
鄧小平畢竟是政治強人。他可以把一幫“老革命”叫過來,對他們說,我們過去走的那條路錯了,從今以後,我們要走另外的路,這就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換句話說,也就是“中國特色的資本主義道路”。他要發展經濟,又設立了“四項基本原則”,所以,中國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無論是胡耀邦,還是趙紫陽,所要的政治體製改革,都不是傷筋動骨的。實際上,他們所要的,隻是變法,隻是改良。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社會的長治久安,具體一點,是為了保持共產黨的執政地位更長久一些。
可是,就連這小小的政改企圖,也不為鄧所接受。結果,胡耀邦被迫辭職,趙紫陽以黨的總書記之職被冠以“反黨”罪名,先後從政壇消失。
習近平不是鄧小平一類的“政治強人”,他沒有辦法,也沒有能力強行推進自己認為正確的東西,對中國社會作根本性的改變。如果來個“霸王硬上弓”,搞點政改,萬一發生89年那樣的事情,習也無力穩住政局。所以,習近平會首先選擇“穩”字。這也是胡錦濤和溫家寶在過去十年所做的:寧願不改革,也不要有麻煩。
其次,他還會采用曾國藩總結出來的中國官場的秘訣,一個字,“拖”。習沒有蔣經國晚年所要承受的那樣的壓力。蔣經國一生所接受的,都是蘇聯式的,以及父親蔣介石的家長製教育,威權政治,甚至獨裁政治。可是,到了晚年,他卻開放黨禁,開放報禁,開放大陸行。在台灣搞了一場靜悄悄的不流血的革命,才有台灣今日的民主和繁榮。小蔣之所以這樣做,不是因為他一夜之間變了個人,而是他越來越清楚,不這樣做,不搞政治改革,就要亡黨亡國。這個威脅,就實實在在地擺在麵前。
習近平接手的中國,還沒有蔣經國晚年那樣的緊迫感。以目前這樣的“維穩”手段,以中國老百姓千年以來養成的忍耐能力,再來幾年內不搞政改,也不至於亡黨亡國。
第二點,在十八大開幕式上,引人注目的,不是作報告的胡錦濤,而是坐在胡身後的江澤民,以及朱鎔基等等這些退而不休的老人。江澤民雖已86歲高齡,卻十分活躍,左右了新的領導集體的人選。
在一個沒有了強人的時代,各方政治力量的平衡,就顯得十分重要。而要維持這種平衡,實非易事。
第三點,經過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形成了一個個龐大的利益集團。這些個利益集團,有“官二代”,有國企,有“富二代”,他們和各個政治派係相互合作。因為在中國,任何不與政治力量結合的利益集團,都是無法生存的,更談不上發展,或者影響。習近平接班後,若要進行任何的政治改革,都可能會損害某些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薄熙來事件發生後,發生的一係列神秘的事件,就是很好的說明。
近年來,隨著經濟改革的深入,隨著政治改革的被忽視,這些利益集團的實力不斷增長,政治影響不斷增加,習近平如何能夠在推行政治改革的同時,又不致被這些利益集團而“打入水中”,就需要有高超的政治智慧,需要政治上的強勢。
總之,習近平要接手的,是一團亂麻。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摸清路徑,也可能根本就無法理出個頭緒來。
三十多年前,改革開放開始的時候,鄧小平說,我們的原則是,“摸著石頭過河”。三十多年的曆史證明,我們是一直“摸著石頭”,可是,河卻沒有過去。不僅如此,麻煩的是,我們被動的順著經濟發展的洪流,被“經濟”這隻怪獸連拖帶拉,迅速地往下遊去了。
中國社會被“經濟”這隻怪獸拖到了深水區。這裏,不僅水深,還有激流、暗礁,漩渦。再摸石頭,摸不著石頭了,也沒有石頭可摸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還要過河嗎?這條河,能過去嗎?
現在的中國,又像一條有二千年曆史的萬噸巨輪,被卡在了這個河道裏,掉頭是不可能的,往前走又很困難,甚至寸步難行。怎麽辦?這個時候,單靠某個領導人的能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要靠民族的智慧。
到了二十一世紀的這個時候,如果我們還把中華民族的前途,把十三億人民的命運,放在“習總書記”一個人的肩頭,一方麵,對“習總”是不公平的,另一方麵,也說明,我們中國人還生活在千年以前的皇帝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