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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心似箭 從北京到北美鄉愁是無處不在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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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哥華港灣 2012-05-26 15:36:23 |
溫哥華港灣（BCbay.com）有獎征文稿件/作者：一葉知秋/原題：鄉愁
歸心似箭。期末考試結束，匆匆料理完手頭的事情，便抓緊時間打點行裝，驅車上路。
回家的路漫漫，一路上少見行人，車也稀少，穿越紐約阿迪朗迪克森林時，宛如進入一條狹窄的綠色長廊，林木參天，遮天蔽日，唯見一線藍天向遠方伸展著。薩克斯低沉陰鬱的曲調更增添了旅途的孤寂。紛揚的思緒又把我帶回到了十幾年前。
當年為追尋夢想，孤身一人來加拿大留學。在北京機場和親人告別時，真是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當飛機呼嘯著衝上雲天，我覺得自己像一棵小樹，正被連根拔起，有頭重腳輕之感。
剛抵達多倫多機場時，接我的朋友對我說，“走吧！我們送你去你的家。”我愣住了，“我家？我在這異國他鄉也有一個家？”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開了一會兒， 最後停在一幢古老的西式洋房前，朋友又說，“下車吧，你家到了。”我上下打量著這座陌生的房子，怎麽也不相信它就是我的家。家是什麽？家是我們生命中最熟 悉的地方，是最溫暖的地方，可是這個別人房子裏的小閣樓怎麽能是我的家呢？
在家千般好，出門一時難。我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尋尋覓覓，追逐著夢想遠去。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身處異域，四周是陌生的土地，陌生的聲音，陌 生的麵孔，甚至文化氣息都是陌生的。有很多次，當我接近夢想的目標的時候，卻突然陷入迷茫和彷徨。這就是我想要的嗎？這裏是我的安息之所嗎？
作為異鄉客，居無定所，搬家便成了家常便飯，家的概念在我心中似乎也越來越模糊了。從此，故鄉的山水，便逐漸幻化成一幅幅畫麵，縈繞在腦際，浮現在夢中，終於凝結成了“剪不斷、理還亂”的鄉愁。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唐代崔顥的這首《黃鶴樓》不知道唱出了多少遊子的離情別緒。當我在沉沉暮色中，孤獨地站在安大略湖畔，眺望水天一色的遠方，也曾不止一次對天發問：“故鄉啊，你在哪裏？”思鄉苦，異域風寒，雪大，冬季漫長，居大不易。
思鄉，是一種本能。 “狐死首丘”，“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都在說著同樣的故事。加拿大最常見的三文魚每年一度回遊產卵，就是回到它們的出生地，產完卵，它們也就在那裏死去，完成了一個生命的循環。動物尚且戀家，何況萬物之靈的人呢？
思鄉是中國古典詩歌的主題之一。李白在漂泊途中不住地問，“何處是歸程？長亭連短亭。”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馬致遠更描繪過這樣一幅天涯遊子的淒涼晚景，“枯藤老樹昏鴉。 小橋流水人家。 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而對故鄉的吟唱則往往升華為對人生歸宿的思考，和對靈魂無所歸依的歎息： “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
中國人重鄉情，我們有安土重遷的傳統，有“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而思鄉，則是每一個天涯遊子共同的心理律動。無論身在何方，靈魂似乎永遠走不出故鄉的古道、村寨、裏弄、小巷。“跨一步，便成鄉愁。”（劉墉）
可是，曾幾何時，故鄉在我的心目中，卻是一個矛盾的情結，一個必須跳出去的“陷阱”。我對故鄉不是沒有感情，我的生命從那裏開始，又在那裏成長；故鄉 的田野、山崗、小溪、池塘都滋養過我的生命。有人說，故鄉是生命的臍帶。可是，是臍帶總是要斷掉的。隨著年齡漸長，我的靈魂開始躁動，越來越不滿足於故鄉 的貧瘠和閉塞，更不甘於她的平淡和單調。於是，我打起行囊，懷著成長的希望，義無反顧地開始遠行。我不斷變換著生命的坐標，苦苦地尋找著新的天地，從此， 也嚐遍了“無根浮萍”的滋味。
“無根浮萍”之感是一種失去根基的漂泊之感，它是一種生存的“間離感”和“無定感”的混合物。從出生到長大，這種感覺就一直伴隨著我。對於生我養我的 故鄉而言，我是一個終將離開的“外鄉人”；對於“異地求學”，“異地創業”，直至“異國創業”的北京、多倫多、紐約來說，我的心靈則又超離於整個大都市之 外，作為“外鄉人”“外國人”而不住地思念故鄉的山水田園。
異域漂泊多年，鄉音未改，鬢毛已衰，一身風塵，滿心疲憊，然行囊空空，攥在手中的那些東西又是那麽輕飄飄微不足道，仿佛一撒手便會飄去無蹤。
當熟悉的故鄉山水隻能神交在夢中，當親友的聲音變成了一個個模糊的電子訊號，當自己在寄居地成了少數民族，自己的母語成了外語，自己熟悉的文化也變為異類文化，心中百感交集，難以言盡，其中有憂傷，也有惆悵。
夜闌人靜之時，經不住靈魂一次次的拷問，我也曾對自己說，“走了許多的路，我已厭倦漂泊，回家吧！”可是，何處是歸程？家園依然在夢中。一次漂泊結束，又一次漂泊便要開始。家園似乎永遠在途中。
“生活在別處！”不正是現代人精神生活的寫照嗎？無家可歸！即使肉身在地上的家鄉，靈魂卻渴望著回歸“別處”的故鄉。“別處”有一個美麗、安寧、豐 富、聖潔的所在，和此處單調、陰暗、汙濁、喧囂的世界形成強烈的對照！由此，便不難理解崔顥發出那一聲千古問詢時的悲愴，也更能體會李白“舉頭望明月，低 頭思故鄉”時的悵惘。他們心目中的“鄉關”、“故鄉”其實並非完全指地域上的故鄉，而更是指向那個久已失去卻仍魂牽夢繞的靈魂的故鄉。
返鄉，是人類共同的夢想。無論在世界的任何角落，人們都在用不同的語言問著同樣的問題：“何處是人類/莫測高深的歸宿？”（荷爾德林《萊茵頌》）一路上我都在思索著答案。
……
八個小時長途跋涉的終點，就是家了。回家真好，我的心充滿了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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