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為觀止的重慶武鬥
重慶大規模武鬥,無疑是全國之冠,使得"無產階級司令部"也深感震怒。1968年6月,擔負著國防科研、生產重要任務的第七機械工業部兩大派"九一五"和"九一六"在北京市郊爆發"南苑大武鬥"。事後,周恩來把七機部造反派"九一六"頭頭葉正光(抗日戰爭中著名的新四軍軍長葉挺將軍之子)找去進行嚴厲批評時,就以重慶為例反諷的說:"你們打得還不夠格,你們向重慶學習嘛,也去燒房子,也去開坦克。"
重慶武鬥最猛烈的1967年7、8、9三月,僅僅發生在重慶市區內的大規模“戰鬥”如下:
6月5日至8日,位於北碚區的西南師範學院八三一戰鬥縱隊(反到底派)與春雷造反兵團(八一五派)使用棍棒、鋼千、石頭、石灰等進行武鬥,市內兩派均派人前往增援,揭開了重慶造反派兩派大規模武鬥的序幕。此後,隨著武鬥的發展,重慶大學八一五戰鬥團建立了"衛戍司令部"、三0一野戰隊等專業武鬥組織,各區八一五派建立了"捍紅指揮部"等武鬥指揮機構,反到底派也建立了北碚猛虎團、黃山警備區等專業武鬥組織。
7月1日,兩派在重慶醫學院附屬一院武鬥,使用鋼千、刺刀、自製燃燒瓶等,死2人,傷數十人,附屬一院門診部被迫全天停診。這次武鬥中,重慶醫學院66級畢業生、反到底派《東方欲曉》報主編於可被鋼千刺死。反到底派在市中心解放碑鬧市區為於可等"烈士"舉行了規模空前的"追悼大會","我失驕楊君失柳"的"毛主席詩詞歌曲"歌聲在山城上空回蕩。"烈士"親屬作了悲憤的控訴發言,表示決心"化悲痛為力量",堅決"革命到底"。
6月12至13日,兩派在北碚第十三中學(今兼善中學)和北碚區新華書店武鬥,死6人。八一五派攻占反到底派猛虎團占據的新華書店大樓,在武鬥中被擊斃的猛虎團頭頭王樹良等3人被暴屍街頭示眾三天。八一五派隨後實行戒嚴並挨戶搜捕反到底派人員。據目擊者稱,當時一些手提自動步槍挨戶搜查的女中學生有如凶神惡煞,令人望而生畏。
6月30日至7月2日,兩派在建設機床廠、空氣壓縮機廠大規模武鬥,動用了37mm機炮、四管並聯14.5MM重機槍、63式兩棲坦克(主炮口徑85MM)、野戰炮、履帶式裝甲車、輕重機槍等,八一五派攻占全廠。
7月6日,兩派在江北大石壩地區大規模武鬥,動用了輕重機槍、高射機槍、37MM機炮、120榴彈炮、火箭筒等,江陵機器廠4個車間和中心計量室、廠內家屬區、街上居民區遭連續炮擊,若幹精密機床、計量儀器遭破壞,廠內203小學和一些家屬區房屋及石門街上民房被打壞。傷亡多人。駐軍領導召集兩派頭頭談判,達成於11日20時停火的協議。但簽字1個多小時後(次日淩晨)武鬥又重新開始。
7月7日(正值抗日戰爭全麵爆發30周年紀念日),兩派在連結市中區與江北區的嘉陵江大橋南橋頭(市中區一端)武鬥,八一五派在進攻反到底派占據的市二輕局大樓時被小口徑步槍擊斃2人。這是重慶武鬥中第一次開槍打死人事件。
7月7日至9日,兩派在大坪地區大規模武鬥,動用了輕重機槍、高射機槍、37mm機炮、炸藥等。八一五派攻占後字242部隊、煤炭設計院、地質部第二普查大隊、重慶醫學院及其附屬第一醫院等單位。多處房屋被毀,重醫一院藥房、庫房、材料科被搶劫一空,大量貴重醫療設備遭到破壞。傷亡多人。後字242部隊反到底派"紅總"頭頭張龍寶在撤離途中被擊斃。這一時期兩派在大坪、楊家坪地區的大規模武鬥,使國家財產遭受嚴重損失,群眾死傷慘重,兩路口至楊家坪無軌電車線網被打壞,導致全線停車一年餘
7月13日,反到底派軍工井岡山望江東方紅公社和重慶井岡山紅衛兵總部合辦的《井岡山》報發表長篇專論《人民戰爭救山城》,文中以江青6月3日講話提出的"對自衛的武鬥不能反對"為依據,提出"我們必須拿起武器來,給予打人殺人的凶手以沉重的反擊!""用革命的武裝力量和強大的政治攻勢來製止武鬥!"號召打一場"千千萬萬革命人民粉碎李任死黨反革命圍剿的自衛反擊的人民戰爭"。
7月14日,路經重慶的中央代表謝富治、王力在重慶警備區司令部接見兩派代表,分別作了要求立即停止武鬥的講話。陪同中央代表到渝的四川省革籌組組長張國華、副組長劉結挺上午9時發布停止武鬥的六條命令。重慶國防工業係統兩派(八一五派八一兵團,反到底派軍工井岡山)達成停止武鬥14條協議。中央代表謝富治應邀主持了簽字儀式。兩派代表3000餘人召開"團結大會"。但協議轉眼就被雙方撕毀。武鬥野火再次在各地燃起。
7月25日,因反到底派控製的重慶市工業學校位於連結沙坪壩區至市中區的公路中化龍橋山坡上,對來往於兩區間的八一五派形成威脅,八一五派文攻武衛指揮部組織多路人馬攻打工業校,兩派展開大規模武鬥,動用了槍支。八一五派攻占該校,但付出了血的代價:重慶大學八一五戰鬥團三O一武鬥隊一成員和一"戰地攝影師"被小口徑步槍擊斃。重慶武鬥由此升級為槍戰。隨著武鬥升級,7月27日至28日,重慶大型國防企業嘉陵機器廠、建設機床廠、望江機器廠等兩派爭相搶奪軍械庫和成品車間武器彈藥,並向外擴散。重慶自抗日戰爭爆發以來就成為中國兵工企業的重要基地。文革前,又是"援越抗美"等援外鬥爭的重要軍火基地。在文革武鬥中,重慶的大型國防企業所生產的現代化武器被大量使用於武鬥,使武鬥規模迅速升級。
7月30日,大型國防企業望江機器廠反到底派武鬥隊以改裝炮艇與長江電工廠八一五派武鬥隊對戰,長江電工廠油庫中彈,漏油5噸,傷亡各1人。31日,大型國防企業空氣壓縮機廠八一五派武鬥隊從廠內向鶴高路居民區發射燃燒彈,燒毀區勞動調配站、廢品收購站及民房18戶。
8月1日,解放軍重慶警備區司令部派到楊家坪地區製止武鬥和進行救護的人員遭到槍擊,死2人,傷10人。
8月2日,兩派在大型國防企業空氣壓縮機廠武鬥,死傷多人,動用了坦克。廠俱樂部被燒毀。重慶大學八一五戰鬥團三O一武鬥隊在參加該廠武鬥中3人被擊斃(其中一人為縱隊長),重傷致殘1人。八一五派占領全廠後,出於報複,竟槍殺"俘虜"泄憤。
持槍押解“俘虜”
8月3日,兩派在大型國防企業建設機床廠大規模武鬥。八一五派占據的製高點--謝家灣有名的弧形建築"彎彎大樓"(辦公樓)被反到底派用四管聯發高射機槍擊中燒毀;反到底派在進攻該廠軍庫時,中學生紅衛兵九一縱隊頭頭、紅一連連長王木全等被擊斃。同日,重慶軍分區交通艇被反到底派望江機器廠"金猴"武鬥隊封鎖長江航道的高射炮擊沉,解放軍3人遇難。
8月5日,兩派在建設機床廠製高點清水池大規模武鬥,動用了坦克、高射機槍等武器,死22人。當時有報導此次武鬥的小報文章用了"屍橫遍野,血肉橫飛"的語句。
8月8日,大型國防企業望江機器廠反到底派"金猴"武鬥隊為向建設機床廠反到底派運送增援物資,用改裝"炮艇"三艘組成"艦隊",沿長江溯江而上,沿途與占據東風造船廠、紅港(朝天門碼頭在文革中的名稱)、長江電工廠等地的八一五派武鬥隊交戰,打死24人(此為重慶市地方誌編纂委員會編《重慶市誌.第一卷.大事記》所載數字,《南方周末》2001年4月19日《青春墓地埋葬重慶文革武鬥》中錯記為240人),打傷上百人,打沉"長江207"拖輪等船隻3艘,打壞12艘,長江航運為之中斷。這就是當時著名的"重慶八八海戰"。同日,空氣壓縮機廠八一五派武鬥隊將坦克開出廠區,經沙坪壩到市中心解放碑示威,進城公路瀝青路麵上被壓出的坦克履帶印痕很久未消與此同時,重慶市革籌組和重慶警備區力促兩派談判,停止武鬥。8月9日,兩派達成《關於成立協助警司製止武鬥和處理停止武鬥後有關事宜的工作組的協議》和《關於處理各種武器、凶器、彈藥的協議》。
8月10日,重慶兩派又達成《關於立即無條件釋放被抓被扣人員的協議》和《關於保證傷員正常治療的協議》。但是這些協議完全無用。轉眼就被雙方撕毀。 8月11至13日,八一五派攻打設於市中心解放碑西北側市交電公司大樓(今新世紀百貨大樓處)的反到底派"完蛋就完蛋廣播站"據點,13日深夜大樓被八一五派以反坦克炮發射燃燒彈擊中燒毀,附近數十家民房也遭火災。當年重慶市國慶節遊行照片中即可見遊行隊伍一側與紅旗交相輝映的交電大樓黑色廢墟。
武鬥中布滿彈孔的防禦工事
8月13日,反到底派望江機器廠"金猴"武鬥隊向占據著該廠區製高點郭家沱中學的八一五派展開進攻,設於該中學內的駐廠部隊指揮部出麵幹預。衝突中,重慶軍分區參謀長張廷勤和解放軍戰士2人、工人1人遇難;"金猴"一方被打死10人。 8月18日至20日,八一五派為固守其占據的沙坪壩區,保證該區與市中區之間的道路暢通,打掉位於兩區之間大坪、潘家坪一帶的"攔路虎",淩晨向這一地區反到底派占據的石油路重慶河運學校、郵電器材廠和潘家坪高幹招待所(國賓館)、大坪重慶醫學院等地發起總攻,兩派展開大規模武鬥,使用了榴彈炮、37MM機炮、高射機槍、坦克等武器,死傷百人;河運學校、醫學院、潘家坪高幹招待所房屋被打壞,郵電器材廠一幢宿舍被八一五派前線總指揮、重大八一五頭頭下令炸毀;僅潘家坪高幹招待所房屋和設備損失即達400餘萬元。
另據重慶市博物館統計,文革前陳列於潘家坪高幹招待所供國家領導人觀賞的館藏珍品碧玉95爐等10件珍貴文物在武鬥中流失,當時估計損失127.5萬元。為配合大坪、潘家坪地區武鬥,重慶大學八一五戰鬥團三O一武鬥隊駐空氣壓縮機廠的三三、三四、三五、三七縱隊參加攻打反到底派占據的九龍坡黃桷坪王家大山重慶電力學校,在武鬥中死8人,傷7人,是重慶大學八一五戰鬥團在文革武鬥中損失最大的一次。反到底派軍工井岡山一武鬥隊頭頭李魯沂在增援電力學校時被擊斃。反到底工總司武鬥頭頭鄧長春聞訊後在武鬥"艦艇"《反到底一號》(即原人民5號)上舉行追悼會,下令槍斃八一五派俘虜2人,拋屍江中,為李魯沂"祭靈" 8月22日,重慶警備區司令部3輛小車送在市革籌組工作的軍隊幹部回警備區聽報告,途經兩路口時,遭到占據路口製高點山城寬銀幕電影院封鎖交通的反到底派工人造反軍一支隊武鬥隊槍擊,死處長1人,傷副處長等5人。
8月13日兩派在嘉陵機器廠大規模武鬥,動用各種槍炮、戰車、坦克,雙方參戰者、支援者達到上萬人,死傷幾百人,八一五派攻占全廠。重慶武鬥中的嘉陵機器廠就是今天的上市公司“中國嘉陵”。
重慶武鬥死人不算最多,由於城區街道狹小,“戰場”麵積相對有限,但武鬥火力最凶悍、手段最暴力,在全國應無出其右者,嚴重時局部城區幾成廢墟,120MM的榴彈炮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也上陣。有時雙方一夜對射的機炮炮彈就上萬發。好生生猛!
解放軍參戰
另外,解放軍也加入了混戰:重大八一五及第十八冶金建築公司、二鋼廠等單位八一五派武鬥隊到巴縣搶奪武裝部槍枝彈藥撲空後,搶走解放軍153炮兵學校122MM重型榴彈炮、120MM重型迫擊炮,炮彈一批,拉到重大校內組成所謂“炮兵分隊”,加入慘烈的重炮戰。
望江機器廠造反派武鬥組織包圍駐廠部隊一連一排指揮所,連續開槍射擊,打死重慶軍分區參謀長張廷勤等3人,傷1人,部隊被迫還擊,這使解放軍直接卷入武鬥。
涪陵軍分區政委李畔親自研究部署,擬定計劃,派人偵察地形,擺製沙盤,發放武器彈藥,指揮“忠實”派武鬥隊對紅貿派進行“第一次圍剿”,並調來重慶反到底派軍工井岡山望江101號炮艇參戰。攻占涪陵全城,紅貿派撤離。隨後,紅貿派3萬多人“強渡烏江”反攻,又遭到狙擊,兩天武鬥中死上百人,傷上千人。(萬人野外“大決戰”)。那次圍剿戰首先從所在地區的十幾個縣同時展開,“紅貿”派在這麽廣大的區域全麵潰敗,經過兩三次連續圍剿,最後近2萬人的“紅貿”派從十幾個縣潰敗集結到一個小角落,被“忠實”一倍兵力全部圍住,展開最後的大決戰,此次野外大會戰後,“紅貿”徹底完蛋,一戰被“擊斃”1千多人,“被俘”超過1萬多人!
涪陵圍剿戰,規模之大,動用重武器的火力之凶悍,作戰部署之嚴密,打法之正規,絕對坐上文革武鬥曆史的頭把交椅!李畔隨後又組織了多次萬人規模的對地方大規模圍剿戰。這完全就是真正的軍方正規打法,極其“專業化”,全國其他地方的不服不行,否則中共高層也不會對重慶武鬥那麽印象深刻。
這就是重慶武鬥大量使用的56式14.5MM四管高射機槍,能打穿15mm毫米裝甲車鋼板,你有膽子就對著他去衝鋒
武器裝備
對於重慶武鬥的重武器火力的殺傷力,普通人並不清楚,所以舉個例子。就以重慶武鬥中大量使用12.7MM重機槍為例,這種武器在在重慶而言隻能算“輕火力”,殺傷效果如下:如果人被12.7MM機槍彈擊中,並不是電影上演的那樣隻是身上留下彈孔,而是子彈擊中你身體的什麽部位,你的身體就從這個部位斷開,例如擊中腰部,人立即斷成兩截,擊中手,手就斷掉,擊中腿,腿就斷掉,集中腦袋,肯定打碎找不到頭部了!挨一槍就基本別想活。更何況還大量使用了14.5MM的四管並聯高射機槍,其實這種武器比重慶武鬥中另一個大量使用的30MM單管機關炮更可怕,因為火力密集程度遠遠超過後者!!重慶武鬥,基本不用去搶解放軍的武器,也不用擔心彈藥供應,各大軍工廠自己的倉庫裏堆滿了,還都是些玩武器的熟手,兩派都占據大軍工廠,有時候僅僅一次子彈的補給量就達上百萬發,炮彈幾千甚至上萬發。與重慶僅僅相隔幾百公裏的另一個中心城市成都就差太遠了,武鬥多以棍棒、刀等冷兵器為主,偶爾能見到輕武器,既沒有凶悍火力,也沒有慘重傷亡,完全排不上座次。成都、重慶都是軍工重地,現在也是如此,不過分工不同,以成都為中心方圓200公裏集中的大量的都是搞軍工科研單位,都是搞武器設計的,生產的不多,而重慶是是武器生產為主,輕重武器堆滿倉庫。
56式半自動步槍
文革時期,死人最多的武鬥不在火力最凶悍的重慶,而是發生在廣西,因為從廣西軍區司令員直接指示廣西解放軍作為武鬥的一方參與,無論是“保皇派”還是“造反派”肯定都打不過,隻是正規軍隻需要動用輕武器就行了,鮮見重慶那樣的大量重武器,僅僅以廣西南寧解放路持續一周的駐軍介入武鬥為例,僅這一次武鬥,事後僅僅在解放路就清點陣亡者1400多人,算是冰山一角。。。。。
文革大規模武鬥起源並不是通常認識的上海“工總司”製造的“康平路”事件(上海市委所在地),而是重慶,重慶其實更早,也就是大田灣體育場10萬人超大規模武鬥事件。
據資料顯示,從1967年夏到1968年夏,分別屬於兩派的重慶造反派組織共發生武鬥31次,動用槍、炮、坦克、炮艇等軍械兵器24次,各種原因死亡645人。死者中年齡最大的為60歲,最小的僅為14歲,其中部分為女性。重慶武鬥最後在政府和軍方的壓力下停止,兩派頭目隨後都被判處無期徒刑。
重慶武鬥因由
重慶武鬥的原因,決不能脫離全國文化大革命的大背景,正是在這種舉國陷入混亂的狂潮,正常的社會秩序無法維持,國家機關幾近癱瘓的大環境下,重慶武鬥才會因由某些特定原因而迅速發展並演變到無法控製。武鬥初現端倪時未能被及時壓製,從而演變成全市範圍內大混亂的局麵,其原因有以下幾點:
一、重慶造反派的勢力過於強大,原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書記李井泉,原重慶市委第一書記任白戈。在文革初即被批鬥,黨政部門陷於癱瘓,大權掌握在革聯會等造反派手中。致使製止武鬥的政令不暢。
二、中央文革小組,尤其是江青對武鬥煽風點火。1976年7月22日,江青在對河南一派群眾組織講話中,公然提出“文攻武衛”的口號,這個口號迅速被重慶兩大派組織接受,刺激武鬥急劇升級,演變成“全麵內戰”局麵。此後,周恩來總理多次對重慶大規模武鬥表示強烈地關心和憤慨,而江青卻在接見四川省革籌小組和重慶駐軍的領導成員時說:“小青年愛玩槍,打打也好,練習練習。”康生並說:“可以改進技術。”一些地區的群眾組織得不到槍支或不滿足已經獲得的武器,幹脆搶劫軍械槍庫。因此,雖然在周恩來總理的幹涉下,中央多次發布禁止發動武鬥的文告。(影響最大的有《九五命令》、《三一五指示》《七條通令》、《二六命令》、《七三布告》、《七二四命令》等。內容均為要求各派收繳槍支,製止武鬥,實行革命大聯合。)但混亂仍然難以平息。
三、與重慶市本身具備的客觀條件有關。解放以後,八家大型兵工廠建在重慶,分別承擔從槍支彈藥到水陸兩用坦克、四聯高射機槍等一應俱全的生產任務。如在武鬥最慘烈的楊家坪地區,就有國營建設機床廠、國營空氣壓縮機廠等數家兵工廠。建設機床廠(今建設集團)大量生產半自動步槍及四聯高射機槍。空氣壓縮機廠(今西南車輛製造廠)生產水陸兩用坦克及裝甲運兵車。兩廠比鄰,又分別由不同派別控製。武鬥開始後,很快大量武器散失民間。1967年8月5日,正是在國營建設機床廠清水池發生了以強搶建設機床廠倉庫為目的的“清水池”武鬥。雙方動用了坦克、高射機槍等殺傷性武器。至少死亡22人,傷人不計其數。一派控製清水池後,砸開倉庫大門,數萬槍支被哄搶,造成了空前的隱患。
四、雖然武鬥一直受到以重慶市警備司令部為首的軍方力量的堅決幹預,但在武鬥高潮時,重慶警備司令部卻一直受到“反到底”一派的仇視。多起襲擊警備司令部車船的惡性事件發生。比較典型的有1967年8月3日,國營望江機器廠造反派武鬥人員用高射炮擊沉軍分區交通艇,艇上3名解放軍戰士遇難。1967年8月22日,重慶警備司令部3輛小車途經市中區山城寬銀幕電影院時遭到槍擊,造成處長一人被打死,副處長以下5人被打傷。其中因由,莫衷一是。民間最為普遍流行的說法是:當時重慶軍界對“八一五”派存在著一些袒護的行為,例如雖然嚴令禁止搶劫槍支,但若遇“八一五”派,往往存在一些默許和遷就,導致了“反到底”派的極度不滿。警備區和駐渝部隊為製止武鬥所做出的不懈努力是終止武鬥的直接原因之一,但卻在執行過程中遭遇重重阻力。“反到底”堅持認為軍方偏向對方一派,用重慶方言即是 “一碗水端不平”,而拒絕合作。事實上,當時的軍方力量也並非完全是鐵板一塊,少數人在文革中受到包括林彪四人幫在內的各種影響,在製止武鬥上出現了某些偏差。武鬥發展到高潮時,有人用的是部隊的武器。部隊的武器落到群眾組織手裏,這是一個“明搶暗送”的雙簧戲。在武鬥中,軍隊為了掌握在當地的權利,往往支持一派而反對另一派。因此就讓群眾組織把自己的武器搶走……軍方介入受阻,是武鬥難以平息的重要因素。
五、造反派勢力分裂成兩派以後,山頭林立。許多造反派組織頭目派性思想嚴重,為了維護私利,各自擁立山頭,互相傾軋,籠絡群眾,擴張勢力。百姓為求自保,紛紛加入在自己生活,工作的範圍內實力較強的一派,以求安寧。分裂局麵在全市範圍內擴展。到武鬥大規模展開以後,兩派的分歧實際上已經不再僅僅是對信仰的固守,而是雙方對權力的極度渴求。爭奪權利成為兩派的利益衝突上的根本對立。已經掌握某單位、地域大權的造反派組織首領往往為了一己私利仇視對方,發動挑釁,以求進一步擴張勢力。一旦造成人員傷亡,往往引起更大規模的報複行動。由於在曠日持久的武鬥中雙方互有傷亡,仇恨與日俱增,是以局麵逐漸難以控製。
六、不可忽略的一點是重慶的地方風俗對市民性及市民心態的影響。一直深受碼頭文化熏陶的重慶市民自古就稟性耿直,脾氣火爆。遇爭執時往往不耐細細說理,尤其男子多喜訴諸拳腳。即使在今天,這種彪悍的民風仍然存在。武鬥的大規模爆發,參與者最初無疑是出於對毛澤東的絕對擁護和狂熱崇拜,認為自己是在堅定不移地捍衛毛澤東文革路線的。在派性組織強大的宣傳攻勢不遺餘力的煽動鼓吹下,無不偏執地認為對方是反對毛主席,偏離毛主席路線的。出於誓死捍衛毛澤東的激情,大批受到蠱惑根本無法清晰認識當前形勢的人瘋狂地投入到這場混亂的武鬥中。同時不可否認的事,武鬥的大規模爆發,也觸動了一些市民內心深處的躁動心態,他們隻是渴望宣泄自身的情緒,有的更是抱定了“以血還血”的決心。今天,不少經曆過這場災難的人回想起來都說自己當初處於懵懂狀態,隻知道跟隨革命的大潮流。實際上,在全市都處於極度的無序和混亂中時,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地被牽扯其中,根本沒有平靜下來仔細思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