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了個小帖子,說春節過的很狼狽,因為阿姨回老家了。我以為會有人評論說北京人離不開外地人,我自己是在心裏納悶小馮平時都是怎麽舉重若輕的,如果我問她,她一定會說:我幹慣了。
記得剛到北京的時候,我們住在一個封閉的院子裏,外人很難進來,就算有客人來訪,也要經過物業通報才能進來。我常常會在院子裏碰到一些和我一樣遛狗的人,她們非常親切,笑容可掬,常常主動和我打招呼,這讓我非常開心,在美國生活了這麽多年,一下見到這麽多同胞,還是北京人氣旺啊!東拉西扯中慢慢了解到她們大多都是各家的“阿姨”,就連住在這裏的五顏六色的外國人也叫她們阿姨,院子裏咖啡廳的小布告欄裏還有很多用中英文寫著的“ayi"的求職廣告。叫她們阿姨,其實她們有些並不老,但不同的生活經曆讓她們比住在這裏的人蒼老很多。
小馮其實比我還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很是淒苦,看不出年齡,我按規矩叫她馮阿姨,她叫我太太,這讓我恍惚回到了解放前的舊上海。小馮是一個朋友介紹的,她在那裏幹了一個月,朋友又換了個保姆,就把她介紹給我了。
“我該給她多少錢?”我問。“她在我那一天五個小時,一星期幹六天,我給她一月一千七。”
我迅速的算了一下,才兩百多美金,我就徹底擺脫了家務的束縛,心裏暗暗竊喜,回國嘛有得有失。“你說的是一個月而不是四個星期嗎?”“嗯,我每個月最後一天給她工資,她們都是先幹後拿錢的。她人還老實,不過你也不能太大意,我有幾次回家就看到她在沙發上坐著,什麽也不幹,不過我檢查了一下倒也挑不出什麽毛病。”朋友好心的提醒我。
從此小馮就在我家做起了保姆,已經足足一年了,從小時工到住家保姆,工資也由一千七漲到四千七。慢慢的她的笑容多了,人也變的滋潤了,有一天我誇她變漂亮了,人也顯得苗條了。她不好意思的承認是輕了幾斤。我很得意,為自己的合理飲食沾沾自喜。誰知沒過幾天司機小王向我發難,說“小馮在你家吃不飽吧?”我大吃一驚:“怎麽會?”“她那天跟我說太太和先生吃的太少,她瘦了,肯定是因為你們一放下飯碗,她就不好意思吃了。”我恍然大悟,越窮越胖那是在美國,中國還沒有富裕到那種程度!是我大意了。
小馮,她為什麽願意拋下丈夫住到我們家來?她在我家自在嗎?她會覺得生活不公嗎?我曾問過她,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說:“因為我們投緣。”我知道小馮是知道感恩的,雖然對她的施恩是不足掛齒的,而她的回報對我來說是非常溫暖的。她有時也會和院子裏的“老鄉”聊聊,回來時會對我說誰誰誰家的太太不許她們幹活時用熱水,誰誰誰家的阿姨睡地下室,沒有窗戶,還有各種管子從天花板經過。
明天小馮就要回來了,我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一年和父母孩子就團聚這一次,雖然我多給了她十天的假,但我知道這幾天也會是一晃而過,下一次的團聚又要等一年了,她離開時一定是萬般的不舍,又無可奈何,中國又有多少人是象她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