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白雪紛飛,室內春意盎然,大波波娃從莫斯科回來後,我好幾天沒有去貝克街。
上午,福爾摩斯來了電話,邀請我們去埃克塞特垂釣,我們愉快地接受了邀請。
下午,帕丁頓火車站擠滿了行色勿勿的身影,福爾摩斯穿著深色大衣,戴著一頂黑色旅行帽,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掛著一絲笑容來到我們麵前。
“你好,福爾摩斯先生,很久不見。”大波波娃向他行禮。
“冬天的莫斯科一定像你一樣美麗。”福爾摩斯點了點頭。
“您過獎了,福爾摩斯先生。”大波波娃挽著我,聲音裏有點得意。
幾分鍾後,我們已坐在駛往埃克塞特的頭等車廂裏,福爾摩斯埋頭瀏覽當天的報紙。
大波波娃好幾次把我的手從她大腿拿開,用惡狠狠的眼神示意福爾摩斯坐在對麵。
“臭不要臉。”福爾摩斯自言自語道。
我嚇了一跳。
“下議院又爆出性騷擾醜聞。”福爾摩斯抬頭看了我一眼。
我收了驚,幹咳幾聲,轉向窗外,“到哪了?”
“剛過雷丁。”他冷冰冰地回答。
火車的節奏很容易令人犯困,大波波娃已經靠在我肩膀睡著了。
“抽煙嗎?”我掏出煙盒時,火車剛剛經過一座鐵路橋。
“華生,如果火車摔到橋下會如何?”他接過了我的香煙。
我狂笑起來,“我聽過飛機掉下來,火車怎麽可能會掉?”
“昨天上午,在剛剛花費12億人民幣翻新的鐵軌上,第一班列車就脫軌掉進公路。”
“國際笑話,中國跑得太快了。”我機智地捕捉到人民幣這個信息。
“有一節以上車廂掉落,本來說6人遇難,現在看來還不止。”
“官員們在隱瞞,10人以上市長要下台。”
“華生,現場被軍警封鎖了,不讓記者接近。”
“搞笑,他們在怕什麽?”我噴了口煙。
“領導人表示了關心和慰問。”
“媒體就會報這些,有什麽用?突出領導,看輕生命?”
“橋下有摩托車隊經過,但警方否認有人被壓死。”福爾摩斯給自己衝了杯咖啡。
“警方的話能信?列車掉下來,沒砸死人?你當網友是白癡?”
“關於事故原因,交通部門領導說得好幾個月才能結果。”
我憤怒了,“真相,人們需要真相,馬上,立刻,現在就要。”
“華生,調查是需要時間的。”
“現場監控敢不敢公開?”我狠狠地抽了口煙。
“那是調查組的事情。”
“福爾摩斯,民眾有知情權。”
“等調查報告出來,會公開的。”福爾摩斯緩緩喝著咖啡。
“騙人的把戲。”
“死者家屬情緒穩定。”
我搖了搖頭,“沒有律師鼓勵他們上街鬧事?”
“很遺憾,沒有,華生,律師刺激家屬是非常不道德的行為。”
“福爾摩斯,家屬不鬧,說明封口費給夠了。”
“媒體隻報道事故經過,更注重報道領導指示。”
“五毛,這是體製問題。”我揮舞著雙手。
大波波娃半夢半醒,在我耳語輕聲說道,“華生,我記得電視裏說是美國西雅圖的火車。”
除了火車行進的聲音,整個車廂一片安靜,我呆呆地捏著香煙,感覺自己在一個深坑裏。
“福爾摩斯,埃克塞特的賓館訂到了吧?”我努力轉移話題。
“華生,一切順利。”他看著我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難道我要真相錯了嗎?”我敏銳地察覺到他在諷刺我,
“如你所說,的確是體製問題。”
“把普通事故跟體製掛鉤,很不科學。”我強行轉彎。
“華生,美國幾十年沒有新的基礎建設了,這說明什麽?”
“藏富於民。”
他苦笑著,“減稅讓富人得益,對外戰爭讓軍工企業得益,基建卻一拖一拖。。”
“但這也不能扯上體製呀!”我讓大波波娃去幫我衝杯咖啡。
“那為什麽當你以為是中國火車,就想到體製?”
我猶豫了一會,“慣性思維?”
“因為你經常看中國網絡言論。”
“是的,我在學習中文。”
“中國的親西方意見領袖,大V,可以把任何悲劇當作人血饅頭享用。”
“福爾摩斯,你是說美國網民理性?”
“並非如此,而是美國網絡生態沒有遭到破壞。”
“不過話說回來,這種事故跟民眾也沒多大關係。”我喃喃道。
“該吃吃,該喝喝,事故自然有聯邦政府來處理。”
“那為什麽中國網民連等官方調查報告的耐心也沒有呢?”
“這就是玄機所在,有人利用時間差來破壞官方公信力。”
“這有什麽好處?”
“滴水穿石,屋倒人亡。”
“美國這起事故,會變成政治事件嗎?”
“決不會,槍擊案死人見慣了,美國人神經大條。”
窗外已是暮色蒼茫,“福爾摩斯,明天在埃克塞特能釣到魚嗎?”
福爾摩斯舉了舉手裏的中國漁杆,“剛才不是釣到一條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