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黃藍幼兒園虐童，黑惡的力量來自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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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幸知在線 子墨
每一種中產焦慮，都對應著一種底層苦難，中產焦慮與底層苦難，從來都是一個硬幣的兩麵。同樣一片天空下，怎會有兩種溫度？
——北京紅黃藍幼兒園被曝出虐童之後，專欄作家劉遠舉在個人公號上寫下這段話
01
事件，以及通往真相的路
11月23日上午，北京紅黃藍幼兒園虐童的消息在微博、朋友圈炸開：脫褲子罰站、喂白色藥片、打針、觀看猥褻、被猥褻……這些情節，更像是傳說中的集中營，如今卻成了一家品牌連鎖幼兒園的“特色”。
陸續有一些媒體采訪到當事家長，以下文字是其中一段采訪視頻：
在這件事上，很多媒體表現出了明顯的“糾結”，發布-刪除-發布-刪除……傍晚時分，新華社微博對此時做了相對比較全麵的報道。
針對網上流傳北京紅黃藍幼兒園新天地園區存在猥褻、針紮幼兒，給幼兒喂食、注射不明藥物等行為的情況，北京市公安機關給新華社記著的答複是：22日已接到家長報案，北京警方正在根據家長反映情況進行調查取證。目前涉事老師和保育員已暫時停職，配合警方調查。
事件背後，到底有多少真相需要被挖掘，通往真相的路途中到底有多少荊棘坎坷，目前還不得而知。希望這條路，可以不那麽漫長。
02
人性三原色，最可怕的是什麽
紅黃藍幼兒園虐童事件曝出之後，有一張圖片在朋友圈熱傳，轉發語是：給大家介紹一個物理常識！
可以很直觀地看到，這個常識就是“紅黃藍=黑”。大家需要給憤懣的情緒尋找一個出口。這樣的表達，顯得諷刺而克製。
紅、黃、藍，是我們通常所說的三原色，也就是色彩中不能再分解的三種基本顏色。三原色可以混合出所有的顏色，同時相加，為黑色。
看到三原色相交圖的時候，我問了身邊幾位同事一個問題：如果把人性分為三種，你們覺得會是哪三種？大家很快給出了比較一致的回答：惡、善、冷漠。如果套用三原色來描述這三種人性，可以這樣描述：紅色是惡、黃色是善、藍色是冷漠。
我不知道這家幼兒園取名“紅黃藍”的初衷，在公開資料中，這家在國內知名的幼教機構，已經於今年9月在紐交所上市。在北京，紅黃藍幼兒園，也不是所有家庭都有機會、有條件能夠為孩子選擇的。確切地說，它更偏向於中產家庭。
對於此前的攜程親子園事件，劉遠舉有這樣一段關於“中產媽媽”的表述：
當一個上海的中產媽媽，看到關停農民工子弟校，看到哭泣的母親與留守兒童，可能覺得應該關，城裏人太多了，要以教育控人，趕走一些人。中產媽媽以為自己在高大上的寫字樓裏上班，孩子永遠不會去農民工子弟校。但是，自我救濟的親子園，被叫停了，理由與關停農民工子弟校一樣——資質不夠，然後，被強行采購指定方的服務，然後，孩子被虐待了。這時，中產媽媽和骨肉分離的農民工媽媽一樣，傷心地哭了。
當一起又一起挑戰我們認知底線的虐童事件被曝光，我們不禁要問：什麽人、什麽樣的人性，促成了我們今天看到的一切？
或許，很多人的第一反應會說，當然是人性的惡！那些人之所以能做出如此傷害孩子的事，因為他們的人性中隻有惡。但如果仔細想想，一個惡果，真的隻是惡引發的嗎？
我們習慣於用黑色來形容“惡”，卻很少有人去想黑色是怎麽來的。今天的事件，讓我們想起，黑色，是“紅、黃、藍”的合體，似乎也在冥冥之中指引我們走向一個認知：惡，是“惡、善、冷漠”的合體。
前段時間，攜程親子園事件曝出之後，我們曾發布過一篇文章《攜程讓我震驚，咪蒙讓我恐慌。》 其中有對於“善”之表達方式的探討。今天，我想說一說人性的另一種顏色：冷漠。
對惡的冷漠，是惡延續的土壤；如果加上善良者在激憤中的煽動，和對惡的極致渲染，則很有可能疊加出升級版的惡。
人性之惡，從來無法杜絕。道德的控訴，無法約束惡，能控製惡的，是有“牙齒”的法律、有“陽光”的課堂、有“力量”的監管。23日下午，《人民日報》就紅黃藍幼兒園虐童事件發表評論：
要讓法律有“牙齒”。對待孩子，任何施害行為都是不道德的，更涉嫌觸犯刑法。可是，再完備的法律，如果量刑不夠、懲治無據、執法不嚴，也難以達到立法初衷。必須通過梳理和總結案例，在舉證查證、快速反饋等方麵探討可行性措施並廣而告之，拿出更權威的法律解釋、更有效的執法示範。保護兒童的法律，隻有真正“帶有牙齒”並嚴懲不法行為，才能讓定罪和處罰更具針對性、更有威懾力。
要讓課堂有“陽光”。虐童事件輿情短期集中爆發，當務之急應該組織起來，讓防虐待、防性侵等兒童課程進入托幼機構，給孩子、家長、老師都上一課，講清楚如何對虐待性侵說不，如何發現和處理問題，以及觸碰紅線的嚴重後果。此外，也應加強投入，通過技防監控，確保監控探頭全覆蓋，實現園內無死角。辦學進入正軌、安全沒有死角，才能還孩子們一片晴朗的天空，這既需要頂層設計，又離不開全社會的智慧眾籌、行動眾籌。
要讓監管有“力量”。與發達國家的經驗相比，我國托幼、學前教育無論辦學還是監管都有不少“短板”。因為需求與供給矛盾突出，民辦幼兒園和民辦培訓機構的數量迅猛增長，算商業機構還是教育機構，並不清晰。辦學與管理、監管與保障之間的巨大縫隙，不能光靠給管理者打棒子壓擔子，還應該加力量派人手，提高治理水平，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這篇評論，可謂切中要害。但是，即便貴為黨媒，人民日報的評論有時也隻是尷尬的呼籲。要想真正實現訴求，需要的是執法者、監管者的“不冷漠”。如果這些人認為，反正我的孩子上學不愁、沒人敢欺，我犯不著加班加點來為別人的事煩心，輿論嘛，過兩天就沒了，網民的記憶是短暫的……
一旦這樣的冷漠蔓延，無疑是對惡的助長。未來，我們一定還會麵對更多的幼兒園虐童事件。而冷漠者，終有一天也會為自己的冷漠付出代價——雖然我還不明確這代價會是什麽。
寫到此，想起德國牧師馬丁·尼穆勒的一段話，是用於形容納粹施虐時人們的旁觀心態：
當他們來抓猶太人時，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當他們來抓天主教徒時，我沒有說話，因為我不是天主教徒；
後來，當他們來抓我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幫我說話了。
03
幼兒園老師需要具備哪些素質
在《人民日報》的評論中，還專門提到了一條：讓幼師有“素質”。以下內容摘自《人民日報》：
這些虐童事件無不表明，幼師若是素質差，幼兒就會遭殃。提高幼師素質、抬升準入門檻、完善幼師培養，是解決此類問題時不能繞開的一環。嚴懲虐童幼師，與關心幼師待遇和培養，是一個硬幣的兩麵。
從問題出發，針對“幼師真窮、幼教真苦、托幼真難”的現實情況，有必要設定幼師收入補償製度，有必要彌補幼師心理落差以增強職業認同感，有必要通過職稱評定等方式將幼師納入統一管理，有必要對幼師上崗進行資格審查、定期考核、不定期淘汰……
讓幼師有“素質”，除了提高準入門檻，解決幼師收入低的現實問題，作為一個母親，我認為，幼師的考量指標裏應該包含一項更重要的能力，就是“共情能力”。
共情，是心理谘詢師經常會說到的詞，也是心理谘詢師必須具備基本能力，甚至是考驗一個谘詢師能力層級的終極指標。我曾經聽過一個說法：谘詢師的共情水平，幾乎可以決定其職業生涯所能達到的高度。
之所以會覺得，“共情能力”應該是一個幼師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因為我是一個三歲孩子的媽媽。我非常清楚地知道，帶三歲多的孩子需要多麽大的耐心、愛心和體力。更別說，是那麽多同齡的、性格各異的孩子。
今天，很多人會拿紅黃藍幼兒園外牆上孩童歡笑爛漫的圖片作為諷刺的標誌。我們也都願意在朋友圈曬孩子可愛的照片、暖心的語錄……總之，我們分享的，都是孩子成長的喜悅。
但是，我也清楚地記得：每次哄睡，都像一場持久戰，尤其是當自己困到睜不開眼或者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做，他卻越來越興奮，抓狂的時候，甚至瞬間會冒出想敲暈他的念頭；有時問他尿不尿他連聲說“不尿不尿”然後轉眼尿褲子，那種惱怒讓人忍不住想打屁股；吃飯時的各種幺蛾子——所有的飯食都變成手抓飯，一轉眼碗就被扣到桌上，看著你的憤怒、無奈和慌亂，他仰頭大笑……
事實上，就算是最聽話的孩子，也會有“熊”的時候。作為父母，麵對孩子的“熊”氣，都需要極大的忍耐力。一個老師，麵對這樣一群孩子，要說不煩，是不可能的。
正如劉遠舉所說：“某種程度上，這是一個違背人性的崗位，而幼兒安全問題，自然也是一個普世性的問題。有一位美國作家，在深入美國幼兒園的生活之後，發現美國幼兒園同樣存在老師態度粗暴，甚至虐待孩子的現象。”
一個幼兒園老師，要做到永遠有愛心、有耐心地對待每一個孩子，需要極強的共情能力——共情到為人父母的程度，而且是那種非常合格、能做到科學教養的父母。
這是一個極高的要求，需要從業者自身不存在未曾處理的創傷，需要她們有“感同身受”的能力。而這些，對於某些幼兒園招聘的十七八歲、一個月工資一兩千的小姑娘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短期內要改變幼師低齡化、低收入的現狀，幾乎是不可能的。或許，我們可以先從每一個幼兒園配備心理輔導老師做起。
回到紅黃藍幼兒園的問題，如果家長講述屬實，園長的問題，已經遠遠超出了道德和“共情水平”的範疇，隻能交給法律來解決。
一個社會最深的痛，往往都是因為孩子。但願未來，我們可以少一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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