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終於忍不住跳出來寫博文、發帖?就是因為看不慣網上的那些極左和極右。
這個吃月餅的故事是在今年春節時寫的早期文章。
今兒恰逢中秋月餅節,我把它再貼一次。已經讀過的網友可以略過。
******************************************************************************
一看題目,多數網友肯定會說,11歲才吃上月餅,別開玩笑了。
對我是真的,我的確在11.4歲時才吃上各位吃上的那種月餅。
話說1975年,我在小學5年級,那時候是不用念書的,也不用交作業(我爺爺是北京匯文中學畢業的,日本侵華後流落農村當老師,我父母都是高師畢業的,我父親是初中老師,母親是農民,我是小農民)。我不會做應用題,不會做四則運算,也不會背唐詩,以後上初中也不會做幾何證明題。所以我說我在小學五年級、而不是讀小學五年級。
為了證明此話不假再給一個例子。節前和TD材料學院副院長吃飯。他和我同齡。說他高中入學的第一天聽到室友提到氫二氧一,他不禁問:“什麽是氫二氧一呀?”。因為我們在初中是文革時期,他沒有學過化學。
而我,高中以前(初中、小學),語文、數學、物理、政治都幾乎沒有學過(就是老師在前麵講,我們該玩什麽玩什麽,反正不用交作業)。化學倒是認真學了,因為到上化學課那時候四人幫已經粉碎了。高中前唐詩就會一首鋤禾日當午,幾何證明題一道題也不會做。
我們那時候幹什麽呀,上課不好好上,還有學農勞動,就是上學後,相當的一部分時間以班為單位去生產隊免費幹農活。我幹過的農活很多,所以現在身體底子也好。
75年,公社領導突發奇想,要重新修他管轄內的路,就是把土地化成方格,格線就是路,原來的傳統路統統廢掉。可能是批林批孔運動中批判的西周井田製給他個LBYD的靈感吧!
苦了的是人民公社的男女社員們,但是他們掙工分,更苦了的是我們這些身體還沒有開始發育、而且營養不良(幹脆說填不飽肚子)的孩子們,那時我們才十、十一、十二歲。
具體做法是在良田裏,甚至是墳地裏,正南正北或正東正西的挖兩條平行的溝,一深一淺。把土填到兩條溝之間,這就是未來的新路。
75年深秋,我差不多幹了20多天,一幹就是一天,中午要帶飯,沒有人管飯的、連水都沒有提供。
女同學力氣小,挖那條淺溝,男同學力氣大,挖深溝。深溝挖成後的深度相當於當時的我站在裏麵隻露出頭。這是我們這些孩子用鐵鍬一鍬一鍬挖的,把土直接扔到路麵上,要挖出來一個上寬下窄的完美梯形。幾天下來,手上磨出來的水皰都變成老繭了,胳膊酸痛,肩膀都恨不得卸下來扔掉算了。
開始拿飯時,家了給帶烙餅、花卷、餄子、蒸餃、饅頭、高粱米幹飯、玉米碴子粥的都有。慢慢的,家裏的好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或者講,做飯的母親們也懈怠了。
有一天, 吃完早飯,要上學了(實質上是要出童工了),問媽媽要帶什麽飯啊?媽媽說今天就帶幾塊白薯吧。我不愛吃白薯,因為每年秋天冬天上頓下頓吃紅薯,胃裏麵冒酸水、放大屁,很難受的。主要是白薯不被認為是好吃食,我如果在同學們麵前吃蒸白薯做幹糧,怕人笑話,窮人的麵子很重要。我那時就有一顆脆弱的玻璃心。所以,咕噥一句我不帶白薯就走出門去上學(當免費童工去)了。是不是當時紅著眼或者噙著眼淚就不知道了。
大約幹到10點鍾時候,有同村同學跑過來告訴我你姥爺找你來了。望過去,我姥爺正向我走來,手裏麵拿著一個紙包。走近時姥爺說,你媽讓我給你帶包點心來,然後就走了,沒有多說別的。
中午吃飯時,我幹吃著姥爺給我的點心,是圓形的,外表看起來很硬的一層麵,顏色是深色的(紅黑之間?),但是裏麵是有餡兒的,四塊點心有三種餡兒,很好吃。但是沒有鹹淡味,又幹,難以下咽,正好有一個同學帶的豬肉,他們家養的豬死了。別人不好意思用低級食物換他的豬肉的,我們倆交換著吃了,很飽、很高興。
孩子嘛,回到家就忘記不快了。晚上媽媽說到,你扭頭走了以後,我心裏那個難受啊,正好你姥爺來了,我一說他說他給你送一些吃的去。
40多年了,不下十幾次想到這件事,現在自己的大女兒都21歲上大學了,小女兒都9歲一直纏著我要講故事了。每次想到此事,心裏麵對媽媽的負疚加深一層,但是從來沒有和她當麵提及。深深對不起了,媽媽!
大前天晚上例行的講故事時間,小女兒突然問我為什麽不愛吃白薯(紅薯),我談及此事(她隻聽得懂英文),小女兒眼神變得凝重、後來眼睛裏含著眼淚了(她怎麽認識這件事,我沒有問,真的沒必要問,孩童時代,幸福快樂最好)。今天晚飯時她突然說爸爸媽媽的家庭是不一樣的,我說是啊,你姥姥就是滿族格格呀。我又想起來此事。
81年上大學,中秋節在學校裏麵過,係裏給每一個新生發了三塊月餅,我發現當年我姥爺給我送的不就是這樣的嗎,外麵嚴實合縫的包著一層麵製的皮,還有凹凸的花紋,裏麵是餡。原來城裏人吃的月餅是這樣的,而我們河北鄉下吃的月餅實際上是雜瓣兒,天津人叫糖皮兒的。
所以,我第一次吃真正的月餅是11.4歲時,姥爺給買的,傷著媽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