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財記者掏心著書《北京孕事》 講述國人被扭曲的生育觀 (zt)
一財記者掏心著書《北京孕事》 講述國人被扭曲的生育觀
作者 羚子
來源: 一財網
時間 : 2014-09-25 13:19
作為一名人口記者,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去挖掘事實--尤其是在目前人口領域存在許多爭議的背景下。我並沒有預設立場,而是抱著了解事實的心態去采訪去看大量資料,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明白為什麽許多人口學者會那麽焦慮。
《北京孕事》
緣起
三年前的一個夜裏,我突然睡不著。似乎每一個腦細胞都在跳舞,腦袋裏像通了電似的灼熱。於是爬起來,找到紙筆,潦草地記下奔湧而出的念頭。朱荻、陸雯娜、馬雲峰……一個個名字,一張張麵孔鮮明地浮現出來。三年後的今天,於是有了你手裏的這本《北京孕事》。
現在回想整個過程,我發現這本書幾乎不是我苦思冥想創作出來的,而是它自己自然流淌出來的。作為一個有十幾年采寫經曆的記者,我太清楚寫作時擠牙膏是什麽感覺。但這本書不同。我時常感覺到,似乎每一個人物都搶著要訴說,急於並樂於把自己的歡笑和眼淚呈現出來。
這種內動力一方麵來自我耳聞目睹的身邊故事。作為一個七零後,我的許多朋友多多少少地糾結於二胎問題,有的是想要而不敢,有的是想要而不得,更多的是在要不要的糾結中年華漸逝最終變成一句無奈又堅決的“算了吧!”
當一個部委的副處長悵然地說起自己想要二胎的夢想,當一名媒體同行憂傷地說起妻子無奈流產後六歲女兒的嚎啕大哭,我的心被觸動,我知道這不是哪一個人的故事,這是我們的故事,這是這個時代的故事。我們中的絕大部分人,從小民到高官,都已經成為現行計劃生育政策的stakeholders,利益攸關者。我們的家庭,我們的命運,都已經被它深深改變。
更深層次的推動來自於對中國人口現狀的了解。作為一名人口記者,我有得天獨厚的優勢去挖掘事實--尤其是在目前人口領域存在許多爭議的背景下。我並沒有預設立場,而是抱著了解事實的心態去采訪去看大量資料,了解得越多我就越明白為什麽許多人口學者會那麽焦慮。
真實的數據讓人驚愕,政策變動的緩慢和遲滯讓人心焦,而大部分人群的不明真相讓人扼腕。人生大事,莫如生死。中國人在對待生育問題上有個很有趣的立場:一方麵,中國人重視生育,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說是封建糟粕,可有個孩子似乎依然是正常人生軌跡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獨生子女政策讓中國人更重視孩子,小皇帝小太陽,一個寶貝兒往往成為家庭核心。另一方麵,中國人又漠視生育權,很多人願意容忍現狀,不做爭取;不少人被洗腦,對中國人口的真實情況完全不了解。
《北京孕事》是一群都市白領真實故事的集合。其中每個角色的原型,或是我的同事,朋友,親戚,或者是鄰居,朋友的朋友……當我敲擊鍵盤時,他們就在我眼前,或笑或淚,或怒或悔,真實得我一伸手似乎就能觸到他們。
其實,對於讀者來說,他們也不是陌生人。在讀這本書時,對人物的命運大家很容易有似曾相識之感,因為過去三十多年裏類似故事在各大中小城市千萬次地重複上演。書中人物其實就是你,就是我,就是我們每一個在政策之下的人。
真相
你一定想知道,是什麽讓許多人口學者焦慮並且觸動我寫這本小說的。那就是中國人口的真相。先說說四個核心數據,來源是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數據,這是目前比較新的數據。
第一個是大家已經比較熟知的老齡化,2010年中國人口中60歲以上的人口已經占總人口的13.26%,按國際標準,這個比例超過10%就已進入老齡化社會。更值得關注的是,由於比較低的生育率,中國老齡化在未來20年將高速飆升,潛在的風險和挑戰非常大,這裏就不細說了。
第二個數字被提及的較少,但是卻非常關鍵--0-14歲青少年占總人口16.6%,按人口學標準,這個比例在15%以下為超少子化;15%-18%為嚴重少子化。
第三個數據是家庭規模,全國平均3.1人,大城市更少,北京市家庭規模為2.45人,十年前五普是2.91人。從這個數字可以看出來中國人的家庭規模在迅速減小。
第四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總和生育率,根據六普數據,中國人口總和生育率約在1.18,其中城鎮為0.88,農村為1.44。如何判斷這個數字有多低?《世界人口數據表》顯示,2010年全球婦女生育率在2.5左右,其中發達國家為1.7,欠發達國家為2.7。
正因為看到這個現實,從十多年前到現在,人口學者、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關於調整生育政策的呼聲一直不絕,隻是由於種種大家都懂的原因,生育政策調整的步伐非常緩慢,現在才到“單獨二胎”,放開二胎甚至是全麵放開生育限製還不知何時。
在人口學者眼裏,2003年前後其實是調整生育政策的最佳時機,但是我們已經痛失了。現在低生育率已經成為現實,更要命的是,人們的生育觀已經被改變,即使放開生育限製,生育率也難以顯著提升。今年上半年單獨二胎政策放開後,全國1100萬單獨夫妻僅有27萬申請二胎指標就是一個明證。
生育觀念長期被外力扭曲以至於內化成為自覺主動的選擇,這是當代中國人一個極大的悲哀,也是《北京孕事》要通過真實故事來展現的現實。一個孩子是標準配置,很多人已經完全接受了這種生育觀,即使符合政策並且經濟條件允許也不打算再多要一個;很多人雖然有心要二胎,但無奈於生養孩子的高成本(經濟上和精力上);更多人是不符合政策,想要又憚於超生罰款甚至開除等等懲罰……於是,在種種主客觀因素作用下,導致目前城市低於1的超低生育率。用有些人口學者的話說,這麽低的生育率,就是一種“人口自殺”,一代代減少下去,無需外力便自取滅亡。
讓我感到意外的是,被改變的不光是七零後八零後,還包括許多五零後六零後。在采訪中我發現,許多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並不支持自己的孩子(常常是獨生子女)要二胎,有的說你們願意要自己要,反正我是不會再幫你們照看了;有的則是堅決反對,極力阻攔。更讓人感慨的是,有一些零零後竟然也反對生二胎。我的采訪對象中就有因為孩子堅決反對再要一個弟弟妹妹而放棄本來有所考慮的二胎動議。當然孩子小,還意識不到弟弟妹妹對自己意味著什麽,還談不上什麽生育觀,但這也是一種大背景下耐人尋味的現象,值得反思。
正因為如此,我在寫作中有意展現三代人的生育觀念如何被現實扭曲。這種扭曲未來對中國整體的傷害將會大大超過我們今天的預期。更讓人不安的是,很多人已經以這種扭曲為正常,將被扭曲的生育行為冠之為個人自由。的確,一個人有權利有自由來決定自己生不生、何時生、生幾個,但這種權利和自由是在真實地了解事實並清楚利弊後的理性選擇,而不是被誤導後的慣性行為。
這就是《北京孕事》想要展現的主題:城市白領在外力扭曲下的生育觀。這是它與莫言的《蛙》定位之不同。《蛙》主要聚焦農村生育行為在計劃生育政策之下的扭曲。城市和農村的人群因為文化、收入、謀生性質等多方麵的差異,對生育政策采取了不同的反應。相對而言,在農村更多地表現為抗爭。這一點大家印象都比較深刻,無論是親戚連坐,還是扒房牽牛,進學習班,都擋不住“海南島”和“吐魯番”們的出生。
但城市不同。看起來光鮮的城市白領,收入穩定、福利良好的體製內人士,他們內心的夢想和渴望在比農村更加嚴厲的獨生子女政策下呈現另一種扭曲和變形。
《北京孕事》的創作中並沒有使用很多技巧,有的隻是故事,故事,故事。這些故事真實得有些粗糙,因而磨礪你我心中最柔軟的那一處。書稿完成後,好幾個朋友,有媒體記者,有人口學者,告訴我他們是流著淚讀完這本書的。我告訴他們,我也是流著淚寫的。
我盼望,在這群向我們敞開私密故事的城市白領麵前,我們感動,並且思考,讓自己因為更接近真相而作出更加理性的選擇。這選擇,影響我們的生活,影響我們的生命,因而值得去探究,值得去反思。
(編輯:顧蓓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