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GPS引錯路
2015.12.13.小雨轉晴天,15至21度,西南風每小時48公裏。
上周繞水庫環路(ERNIES TRACK上半段)因身體疲累到極點而放棄,這個周日準備再訪森林步道,把遺漏的兩個(另RATA RIDGE TRACK)半圈補上,我的學生JESSE和新夥伴WILLIAM願與我同往,不再重複孤獨森林的童話。
周六晚WILLIAM來微信,說明日有雨可否改下一周,我答:風雨無阻,又來信說預報上午10點雨停,可否延遲一小時,我答:按常規有提前無延遲。他隻好作罷,決定隨我行事。
早上7:55我接了JESSE來到集合地,WILLIAM來電,告知要遲到10分鍾。
8:05WILLIAM趕到,初次見麵他把自己打印好的地圖給我一份,看來這位仁兄不但麵相儒雅,處事也認真仔細。他說停車場泊車上限90分鍾,執意要駕車隨行。
8:10兩台車三個人,在蒙蒙細雨中沿1號高速南下。雨刷不緊不慢地工作,GPS不時地告知:“ON TO THE FREE WAY。”路邊景色司空見慣,不過披了一層霧紗,別具朦朧感。憑感覺應該下高速了,但屏幕顯示仍有7.5公裏,出於對GPS的信任繼續前行。過了2號公路出口,我意識到娓娓動聽的女聲引我入了歧途。到了PIONEER RD.下來,方知她引我們繞了一個圈,多走了約20公裏。我對她失去信任,WILLIAM、JESSE分別在手機上重新定位,前車變後車尾隨WILLIAM完成後麵的裏程。
禍兮福兮,我們走上一條沒有中線的郊外柏油小路,沿著小路在綠油油的丘陵牧場間蜿蜒起伏,煙雨蒙蒙,懶惰牛群有半數臥在那裏,勤力的羊披著晨霧灑在山坡、低穀,津津有味地咀嚼永遠吃不完的香草。JESSE的導航因沒了WIFI停止工作,我的車載GPS經常與WILLIAM的GOOGLE係統相悖,但我知道無論繞多遠,她總能把你送到目的地。
2.泥濘的山路
9:35到達UPPER MANGATAWHIRI CAMPGROUND,與上周相似,大草坪上隻停了兩台旅行車,兩三百米寬的空曠峽穀被雨絲填滿,每一陣風過都會掀起懸空的波瀾。
9:45整理好行裝出發,走出去幾步我就被美景迷住,顧不得雨水侵蝕,從包裏取出相機。一大片碎雲沉睡在山巒,靜止在樹梢,慵懶地臥在那裏,任憑雨絲襲擾,靜觀峽穀風濤。走上大壩,千傾平靜的水麵隻是被雨絲刻出道道皺紋,空中的風雨波瀾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小鳥躲到了林子裏,戲水的鴨子渺無蹤跡,一隻短頸大鵝在標誌塔(VALUE TOWER)引橋上撲騰。我以為它受傷了,正準備施以援手,它確氣勢洶洶,嘎嘎叫著地撲將過來,沒等我做出反應,它騰空而起躍過我們繞向水麵。可惜拍照雨中動景換檔不及,未能留下它的雄姿剪影。
9:50沿WATER LINE RD.順時針繞行水庫,走在寬寬的砂石路上,攬著水、傍著山、淋著雨,別具情調。山坡上種植著大片鬆林,緊挨鬆林是漫山的原生態灌木,鬆濤陣陣蓋過了所有的喧囂,偉岸挺拔的樹幹,搶了眾多同類的風頭。不時出現的毛地黃花(FOXGLOVES),掛著晶瑩水滴,更顯玲瓏剔透。發現幾條通往湖邊的岔路,我留意著是否有今天要走的步道口。遇見兩撥騎山地車的行者,夥伴們興奮地與他們打著招呼。雨沒有停的意思,我把相機裹在衣服裏,專心致誌,看雨打厥葉鬆枝滴水,聽林濤喧囂鵝叫鳥鳴。JESSE說,要是這樣的路,走多遠都沒問題。
10:40走到ERNIES TRACK起點,從這裏開始,才是真正意義的森林步道。我們把鞋底噴上藥水,WILLIAM告訴JESSE這是預防病毒侵蝕貝殼杉的舉措。我請他們注意樹上的三角型橘色標誌,今天的路將由它引導我們前行。外麵下不下雨已經無所謂了,林子裏隻有滴答的水珠,但每一陣風過,都會引來一片落雨,不經意間碰到小樹,脖子裏會鑽進冰涼的水滴。多次描寫過飽和的森林,深入其中切身感受,如同走在三維的水空間,空氣仿佛濕透了。腳下是一個挨一個的泥潭,想方設法繞過去,又迎來一條條小溪,好在溪水不深,可借助枯木、大石,戰戰兢兢渡過。走到一處沼澤,JESSE不小心踏錯地方,汙泥一下子淹沒了一隻腳。我讓他走前麵以方便照顧,但走幾步發現他需要的不是照顧,而是擇路的經驗。我繼續擔當領隊,WILLIANM氣喘籲籲地提議休息,理由是吃點東西。他吃起來很講究、很慢,我站在那裏細細地解讀每枚葉片上欲滴的水珠,暗自慶幸上周精疲力竭時沒有走這條路。
不知道什麽時候雨停了,斑駁的陽光灑在林子裏,構成一組組密碼,似乎在傳遞著已經發生和將要發生的故事。開始爬坡了,曾以為這條步道是繞著水庫走山腰,曾對夥伴們誇口,今天不會有大的起伏,走起來應該很容易。誰曾想為繞開上遊濕地,為保護水庫擋水坡,步道遠遠地避開水麵,沿著山梁延伸,爬第一個坡就讓JESSE吃不消了,喊著膝蓋痛,三步一歇兩步一喘氣,WILLIAM咬緊牙關硬挺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我們是不是在爬你描述的最高峰?”
“這裏僅僅是水庫的沿岸,離最高峰尚有相當大的距離。”我擦把汗告訴他。
“看來體能和年齡成反比,走慢點吧,實在跟不上你的節奏。”
“初次走山路,吃力在所難免,走幾次肯定比我強。”
“但願如此。”
11:45下到穀底,被一條10幾米寬、沒腳踝深的溪流擋住去路,沒有別的法子,要麽脫鞋趟過去,要麽穿鞋趟過去。男人在這方麵總是懶惰的,我沒多想,穿著鞋第一個闖了進去,冰冷的河水浸過發熱出汗的腳丫,一股涼氣觸電似地,瞬間讓周身的毛細孔閉息。過了河他倆忙著脫鞋倒水,我沒理他們,咕嘰咕嘰咕地繼續前行。這裏是一片灌木林,交錯的細樹枝把步道圍起,組成一條長長的綠色隧道。JESSE急匆匆地趕了上來,幾隻受驚的大鵝突然從路邊鑽出,搖搖擺擺地跑到林子深處,JESSE奇怪:
“它們不是生活在水裏嗎,幹嘛鑽到林子裏?”
“難道我們離水遠嗎?”我反問,JESSE無語。
11:55過了一片密密的竹林。路更難走了,不時遇見粉紅色路標及綁在樹上的粉紅絲帶,我給大夥解釋,這是投放藥果子狸、山鼠毒餌的標記。
12:50爬上了一座山坡休息、午餐,我和JESSE三口兩口完成任務,WILLIAM排場地拿出飯盒,佐著花生數著粒吃米飯。我拿著相機270度取景,遠處山坳裏的水庫依稀可見,藍天白雲下茂密的森林,為疊嶂的山巒穿起厚厚的綠衣,眼前的曼奴卡樹盛開著一片片白色小花,草叢中毛地黃擎起一枝枝紫羅蘭的劍戟,一種不知名的暗紅色小花,像一顆顆小石榴垂掛在綠葉間,令人垂涎欲滴。望著豎在麵前的高坡,WILLIAM心有餘悸:
“該不會讓我們爬上去吧?”
“不一定,也許小路會繞過去。”我言不由衷地解釋。
事與願違,午餐後小路引我們徑直走向陡坡。JESSE雙手撐著手杖一步步爬,實在走不動了就坐下來喘氣。我鼓勵他說,也許這是最後的製高點,爬到山頂就是勝利。終於上來了,山頂竟然有一把木椅,JESSE不由分說臥在椅上,不顧山風勁吹,冷氣襲骨。我怕著涼得病,催促他趕快離開。心裏有點緊張,因為約好了裝修師傅下午三點到家裏,照目前的行進速度,恐怕趕不回去。
下了山鑽進更深的密林,小路上錯節的盤根在泥濘中架起了一座座小橋,走起來很是愜意。樹幹上掛滿了厚厚的青苔,摸一把像寵物的柔順的皮毛,隻是濕濕的往下流水。無所不在的藤條纏繞著大樹,像一堵牆把小路擠在中間。
走著走著,路標突然不見了,隻有粉紅色的絲帶伸向更深的林子,我停下來環顧四周,發現小路拐一個急彎,橘色的小旗在前方向我們招手致意。JESSE緊隨我身後,號稱體力好於他的WILLIAM應該不會掉隊。
走著走著,突然覺著少點什麽,鳥的叫聲、JESSE的喘息聲還是WILLIAM要求走慢點的呼喚聲。停下腳往後看,果真沒了WILLIAM的蹤影,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他現身,喊一嗓子也沒回音。
3.夥伴丟了
下午1:40 WILLIAM失蹤了。三個人的隊伍,在沒有任何岔路的情況下少了一個,不可思議。我讓JESSE等在原地,一邊喊著一邊往回走,心裏算計著有幾種可能:受傷了等在某個地方,滑倒了墜落山崖,走上岔路誤入歧途。走了約10分鍾,好像聽到過他的回音,手機響了兩次,由於信號接收不佳沒聯係上。他是不是已經與JESSE匯合了,趕回來看到JESSE孤零零地守在原地。打電話沒有信號,受傷了應該回應呼喚,雖說山梁兩側都是無底深淵,但密集的大樹加上縱橫交錯的藤條,籬笆似地護著小路,想下去都很難。肯定是走岔路了,可岔在哪裏?
我再次回頭一步一喊,聲嘶力竭的聲音瞬間被森林吞噘,但也驚起了鳥飛鵝跑,百米範圍內應該接收到聲波的衍射信號。仔細檢查小路,的確是想跳下去都難,一張三維大網疏而不漏,即使鑽進某個縫隙,也會被下一層灌木網攔住。仔細檢查有沒有岔口,一直走到JESSE耍賴的製高點,也沒發現任何分岔。我有點毛了,他難道被外星人劫持了。
2:40回到原地,JESSE依然孤身侯在那裏。走了多年的步道,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無計可施,準備求援吧。突然電話響起而且接通了,是WILLIAM的聲音,他沿著投毒餌的粉紅絲帶走進深林,我讓他馬上回走,找到橘色路標。我和JESSE也起步離開,給他標示一處更明顯的坐標。
3:30來到上周走出大山的地方,ERNIES TK.與UPPER MANGATAWHIRI TK.交匯處。按我的設想,無論如何他都該走到這裏。一小時後再次接到他的電話,說找到橘色路標,但發現了三個路口,我手上的地圖沒有標示,好在這裏的看板上有一張步道詳圖,發現他接到第一通電話後,沒有往回走,而是走向我上次走過的大山。太危險了,我趕忙把地圖發給他,告訴他如何回到ERNIES小路。裝修師傅來電,我告訴他們晚一點回去。
4:30 WILLIAM再次來電,說已經回到ERNIES小路,我終於鬆了口氣。不能等他了,師傅們已經等著急了。
往回走的路上,JESSE說他昨晚“掐指一算”(傳說中諸葛亮的馬前課,亦稱小六壬),得一凶卦:
“空亡:音信殊時,屬土勾陳,凡謀士三、六、九(屬脾腦)。貴人北方,衝犯厝地,小兒土瘟神煞,大人土壓夫人。”
今天算不上大凶,有驚無險令人膽戰心驚。據WILLIAM介紹:
他因拍照落在後麵,心裏明白要沿著橘色路標走,可鬼使神差,一股無形的力量迫使他沿粉色絲帶走進林子,路有多難無需多表,接到電話後他還是不自覺地選錯方位。
途中收到WILLIAM太太的電話,說WILLIAM很緊張,不知道路線是否正確。我撥通電話問明緣由,他看地圖認為路很短,走了半天未到PIGGOTS CAMPGROUND,以為再次走錯路,有點慌神。我告訴他方向沒錯,隻要不離開路標,順路就可以走出來。
JESSE走不動了,上坡膝蓋痛,下坡腳掌痛。我鼓勵他拐過前麵的彎就到了,他無計可施隻能挺著,實在不行就坐在地上歇一會兒,拐過無數個彎,終於上了水庫大壩。
5:10回到停車場,行程15公裏,我的記錄儀顯示20公裏。
談不上逢凶化吉,但依靠間斷的通訊,總算轉危為安,也積累了寶貴的經驗。
2015.12.8.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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