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回壩上
2014.4.12.晴。和往常一樣,早8:00一隊人馬在我家門前集合。今天的人員組合有些變化,MICHEAL攜夫人來了;遊俠客群裏的新朋友YING特地乘BUS趕來;8:40趕到西區MONTANA步道入口處,另一位“新俠客”SARAH已等在了這裏。
入口處有一塊步道路線圖板,看著蜘蛛網一樣的步道,我們幾個有些發蒙,老伴過來給大家做了詳細的解釋:今天隻走有MONTANA標記的一條環形步道。收拾妥當準備出發,才發現自己忘了帶相機電池,正沮喪萬分,MICHEAL拿出了他的備用電池(我倆相機一樣)。老弟,簡直是一個及時雨宋公明轉世!
9:00鍾,按慣例一行人合影後宣誓出發,在入口處把每雙鞋噴上藥水,走進蔽日的森林。
SARAH性格開朗,很快就和大家熟絡起來。她是一家步道俱樂部的資深會員,有7年的步道行經驗。一路走來,給大家介紹了很多專業知識。
森林濃密,幾人才可合抱的貝殼杉比比皆是。貝殼杉(KAURI)樹,是新西蘭最著名的天然樹種,是世界上現存的巨型樹種之一,它在地球上生存的曆史可追溯到2億3千萬年前。
“快看,大樹在流血”,隨著ANGELA的手勢看過去,幾棵光滑整潔的樹幹表皮脫落,殷虹的液體從傷口滲出來,仿佛人體在流血,我不知道這是正常的狀況還是病態,反正心裏感覺不舒服,以前從未見過如此景象,但願與我們噴藥水預防的流行病毒無關。
山風在樹梢上呼嘯,整座峽穀猶如一個巨大的共鳴箱。走在偌大的林子裏,隻聞嗡嗡的風聲,感受不到風的襲擾,隻覺得幽穀陰冷,瞬間吸收了身上的熱氣。
這是由一家著名葡萄酒廠冠名的步道,有了企業的參與,步道修繕管理得非常到位。碎石與粘土夯實的小路平整規範,路邊的排水溝棱角分明,隔不遠路麵下就埋一截水管以保證橫向排水通暢。不好走的地方,搭起木質棧道,棧道上釘有防滑網。有點坡度就為你搭起木台階,爬山猶如爬高樓一樣。
YING和SARAH屬於兩個風格,矜持而寡言,也許是和大家還不熟的原因。她第一次參加我們的戶外活動,除了裝備有問題(如鞋穿的不對,衝鋒衣過於累贅)外,連續的上坡亦使她力不從心。我把登山杖給了她,SARAH也不時走過來關照。
走了一個小時, MICHEAL因為要趕回去送女兒彈琴,不能繼續前行。我停下腳步與他們夫婦話別並給他們照了張合影,然後追上了隊伍。
林中步道像一張縱橫交錯的蜘蛛網,稍不留意就會走岔路或迷失方向。我們上午遇到一位老姐姐與同伴走散,下午再見她時仍是孤身一人。所以每到一個岔路口,我們都要停下來仔細研究,嚴格按地圖標示及路標行走。按多年鑽林子的經驗,一般不會出問題,但也有例外,當我們走到一個Y型岔口,左右都是一樣的路,沒有任何標示。研究半天決定走右邊,理由是右邊似乎方向更合理。我不太放心,一個人沿左邊岔路走下去,想看看能否找到一個指示牌或能說服我的標記,可走著走著,發現其他人一直與我並行,雖然隔著灌木看不見,但始終能聽到老伴不放心的喊聲。幾百米後,兩條路竟匯合在一起。這是個從未遇到過的事情,仔細觀察,發現一條路口擺了幾根樹枝,SARAH依據經驗確定,那是先行者留下的記號,意思是“此路禁行”。
終於爬完了坡開始下行了,有段路很有特色,路上布滿了交錯的樹根,走起來滑滑的相當有趣,SARAH發現YING行動不是那麽順暢,就細心地告訴她,把腳橫過來踩著樹根的窩窩走,用腳尖摳住鞋底,下坡就不會打滑,腳也不會痛。
轉過山坳,眼前突然一亮,遠處的水壩在山穀間欄出一座高峽平湖,把山和林的倒影輝映成一個鏡麵,讓你有山在水中,林在畫裏的幻覺,雖然今年幹旱,水位低湖麵小,但美色依然。
出步道口時,後麵上來兩個赤身跑步的年輕人,提醒我們出步道也要給鞋子噴藥水,並耐心地給我們解釋:“進來時消毒是防止病毒侵入,離開時消毒,是防止病毒帶出。”
很多新西蘭的年輕人,平時痞了噶幾沒個正形,但在規則麵前相當“刻板”。保持純淨新西蘭的品牌,絕不是口號和運動,而是全民自然、自覺的行為。記得幾年前兒子出過一次車禍,一個韓國人違規左側超車把他的車撞了,還試圖狡辯推卸責任。這時一位路過的女孩主動站出來說:“我看到了現場,可以作證,這是我的電話”。後來警察打電話核對後,作出公正的處理。我喜歡新西蘭年輕人,他們貌似生活上不拘小節、形象上放蕩不羈,但麵對社會公理,確實責無旁貸。比有些從小受共產主義教育,表麵上規規矩矩,內心裏無視法規(無照駕駛、考試作弊)的留學生可愛了許多。
12:20上了大壩,這是我夢寐以求的地方,傳說中的世界末日那一天,我來過這裏並發現了MONTANA步道,一直想走卻未能成行,今天終於如願以償。
2.世界末日的夢
2012年12月21日,是瑪雅傳說中的世界末日。我們不相信這些,但全世界都在忽悠這個特殊的時間,咱也不能讓它逝於無痕。我和老伴選擇了到森林裏去,即使末日來了,咱也要博個精彩。我們盡情地揮霍了一整天的時間,走了10幾公裏的山路,傍晚時分來到這座水壩。
這是一座建於20世紀初葉的大壩,矗立在晚霞中煞是壯觀,雖沒有恢弘的表麵,咄咄逼人的壯觀(高25米,長175米),但無可挑剔的質量,讓這座百年前的建築至今仍擔負著為奧克蘭供水的任務。
當時老伴腳傷初愈,在大壩上行走有些發暈,不敢看下麵。我有些奇怪,以前沒發現跳馬猴子似的老伴有恐高的毛病,這是腫麽了?
沿著大壩底部小路穿過峽穀,在另一端發現了MONTANA步道標牌,它那漂亮的環形線路,8公裏的理想距離令我垂涎欲滴,當即決定:下次就走這條路。
計劃中要走的路太多,先是集中走了奧克蘭北部的五座地區公園,後來又加上西區的希拉裏小徑,再後來我們的一日行計劃都超過10公裏,這個距離稍短一些的“世界末日的夢”就被擱置了。
現在TONY準備回國幾周,我們“希拉裏步道行”的最後兩站暫停。考慮到許多新人要求降低難度以便參與的呼聲,才有了今天的壩上步道行。
令我慶幸的是,今天走在壩上的老伴不再發暈,往壩下張望亦不再“恐高”,她的體會是:“恐高,不隻是心理問題,也是個生理問題”,當初她的恐高與大病初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3.森林裏的故事
在壩上吃過午餐,下午1:00開始回程。基本都是走下坡路,一路都是修好的木棧道,沒有難度,沒有挑戰,有個孩子爸爸竟然把孩子放在特製背囊裏跑步上山。我走得很放鬆,借機也好好揣摩一下林中生命的秘笈。
森林裏的生命是有序的:每種生物都會找到自己生存的空間,都會以特有的方式證明自己的存在:蒿草長在林中任何有陽光或沒陽光,隻要有土壤的地麵;灌木叢盡可能地把身軀向橫向延伸;貝殼杉把它高高的樹冠蓋在整座森林的頂端,它把光禿的無枝杈的,樹冠以下的空間,讓給了無處不在的,與恐龍同齡的銀厥和黑厥;那些歪扭的藤蔓也攀著杉樹的身軀炫耀自己;寄生的苔蘚避開陽光的窺視,把自己藏在每個可能的角落,樹幹的背陰處、岩石的縫隙或藤條的下麵。
森林裏的生命是有型的:得益於SARAH的慷慨,她把森林裏關於生命的故事,描述的有型有情。看到一種闊葉植物,她告訴我們這厚厚的葉片可以在非正常情況下做如廁手紙;看到路邊一種用麻製作的防土流失的網,她給我們講毛利人怎樣用這種麻製衣的故事;看到銀厥,她給我們講從前的毛利獵人靠它銀閃閃的樹葉背麵來反射星月的光輝,照亮穿越森林的路徑;看到一種和銀厥相似、杆是黑色、背麵不是銀色的蕨類植物,她告訴我們這是銀厥的親戚-黑厥;看到蕨類植物的幼芽,一枝像“問號”一樣的嫩蕾,她告訴我們毛利人稱其為初露(KORU);看到森林裏一株株偉岸挺拔貝殼杉,她告訴我們新西蘭最大的杉樹王在北島懷波瓦森林,並建議我們一定要去看看。
10幾年前,我去過懷波瓦森林瞻仰過貝殼杉王。它被毛利人奉為“森林之神”(TANE MAHUTA),是天空之父和大地之母的兒子。總高度51.2米,樹圍13.77米,樹幹的總體積達到244.5立方米。它的樹齡估計有2,000年。我們今天看到的最大的一顆巨杉,樹齡約1000年,林中500多歲的大樹不計其數。
森林裏的生命是需要保護的:看到一棵歪倒,樹幹造型很美的大樹,我們湊過去照相,一位KIWI紳士路過,主動要求為我們拍合影。照完像他語重心長地告訴我們,貝殼杉的病毒就是從土壤裏傳播,由根開始感染的。大樹一旦得病,樹皮脫落、枯死,所以要保護貝殼杉的根,最好不要靠近它,說著指了指旁邊的杉樹。多少有些愧疚,因為我們離它太近了,從關愛大樹,保護生命的角度出發,確實有些不該。
下午2:10,把鞋子仔細噴上消毒液後走出森林,我願以一個小小的舉動,去彌補差一點的過失。從每個細微處,去嗬護新西蘭的純、美。
2014.4.15. 於奧克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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