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學楷書的人,因為受當代書法教育或民間大眾認識的影響,往往產生一些不準確的看法。例如,楷書就是唐楷;楷書是書法的基礎;唐楷學好了,才能學好其他書體;楷書最難寫;等等。
記得國內某大人物評論書法時說,有些人連楷書都寫不好,就寫行書草書,能行嗎。從這以看出這種世俗的認識很受大眾歡迎,以至於連這樣的大人物都拿來引用。他本人並不善書,從其題詞和書信看,甚至可能根本沒學過書法。
首先,楷書不等於唐楷。楷書有多種,唐楷隻是其一,隻在唐朝出現且盛行。之前不存在唐楷,之後的使用也漸衰。
第二,楷書是否書法的基礎。中國書法在楷書出現之前就已經很發達,楷書是最後一個誕生的書體,楷書誕生之前,隸屬,章草,小草,行草等書體,都已經達到很高的藝術水準,到了王羲之的時代,最初的楷書(嚴格說是小楷)才開始萌芽,尚未定型,那時根本沒有唐楷,但那時的草書,行書,行草書等早已達到很高的藝術水平,且到了王羲之時代達到了高峰,並一直成為中國書法的主流,代代相傳,至今二王書法仍是中國書法最重要的基礎,甚至是日本古代書法的基礎。
第三,唐楷學好了,才能學好其他書體,這個說法很容易證偽:王羲之等大師們並沒有學過唐楷,王羲之,王獻之等很多書法大師們,他們甚至不知唐楷為何物。
第四,楷書最難寫。類似的還有楷書最難遮醜,等。這些說法很主觀,既不太容易證偽,也很難證實。
比如,遮醜一說,其實在稍有書法訓練的人眼裏,任何書體都很難遮醜。甚至,行書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更難遮醜,不善行書的人寫幾行行書,就通篇全是醜,遮無可遮,根本沒法遮。
我個人認為,楷書和其他書體之間,有聯係,但它們畢竟屬於不同的範疇,相互的影響是曆史發展的先後關係和淵源:隸書,章草,行草等,對楷書的形成有淵源關係,是楷書的始祖。但這種淵源的關係,既不能用來證明隸書比楷書容易,也不能用來證明證明隸書比楷書難。另一方麵,行書是跟大眾生活最緊密相關的書體,是參與書寫人數最多的書體。參與者多,相對就會提高難度。就如參與足球比賽獲得成績的難度,肯定高於某種參與人數很少的運動,如冰壺運動。(加拿大很擅長冰壺,之前壟斷冠軍,但中國近年重視了這個運動,一下子就把加拿大的冠軍奪走不少)。
另外,談一個類似有趣的話題:體育界也有人說,田徑裏的跑跳,是一切運動的基礎。這話聽起來似乎很對,但也很難被證實或證偽,而且這種看法對提高運動水平,也沒有任何實際意義。諸如足球運動,網球運動,籃球運動等,都不是簡單的跑跳,都需要更多的頭腦,和對複雜局麵的感覺能力。至於田徑水平練好了,才能踢好足球,這話肯定不對:大多數足球運動員根本沒有專門練習過跑跳。有些足球巨星甚至短跑能力很普通,速度或力量比很多普通人好不到哪裏,甚至還不如,但他們之所以能成為巨星,源於對足球運動具有深刻的理解,擁有超出常人的對足球的感覺能力。而田徑巨星博爾特的故事,卻可以成為這個說法的反證。博爾特多年統治一百米和二百米短跑項目,屢創一百米和二百米世界紀錄,是地球上最偉大的短跑明星,地球上跑的最快的人。但他的夢想卻一直是成為足球運動員,一直在業餘時間高價雇專業足球教練訓練自己踢足球,他多次表示他最喜歡的球隊是皇馬(皇家馬德裏),皇馬是他兒時的夢想,多次表示願意不拿工資為皇馬踢球。皇馬也樂意跟這位短跑巨星接觸,於是邀請他免費來俱樂部訓練,並說如有可能,未來會跟他簽約,讓他成為職業足球運動員。博爾特很高興,高調向大眾宣布他接到皇馬的邀請去皇馬訓練。他在皇馬訓練了一段時間,並在一些皇馬隊內的訓練比賽中出場。雖然他的百米速度世界第一,無人能及,但並不善踢足球,其控球能力和複雜情況下的應變能力都很差,很快皇馬就讓他離開了,並客氣的表示雙方都擁有了一段美好的記憶。博爾特離開皇馬後,仍不放棄成為職業球員的夢想,又設法找到澳洲某個球隊,並簽約。可能他認為其足球水平雖然達不到皇馬或西班牙職業足球俱樂部的水準,但去澳洲踢足球應該還能對付。但即使在足球很落後的澳洲,他的足球水平也根本達不到在正式比賽中出場的水平,他隻在一些友誼賽和商業性表演賽中出過場,並在這些比賽裏踢進過唯一一個進球,之後雙方很快解約。
不知道這個博爾特踢足球的例子,跟學好楷書就能學好其他書體是否有很大關聯,隻是說來做個茶餘飯後的消遣。
其實,我個人認為,作為普通人學書法,最好的辦法之一,也確實是先花一個較長的時間從最簡單的楷書學起,學習毛筆的操控和漢字間架的搭構。這些確實是基礎,是任何書體的基礎,學任何書體,都要學習毛筆操控和間架字形,隻不過從楷書入手學習,相對簡單,容易入手。如果不學這些,書法就無從談起。但是否一定要把楷書寫到很高的水平,才能學好其他書體,我倒認為可能不一定。王羲之他們根本沒見過當今很多人練習的楷書,更不要說學習。另外,楷書學到什麽才叫很高水平,本身就很難衡量。很多人學習楷書,尤其是唐楷,不長的一段時間後,水平差別就不大了,如果遮蓋落款,很難判斷出作者是誰,更難判斷哪個好哪個差。所以中國書協早就決定在全國書展比賽中,取消唐楷的比賽,因為遮蓋姓名後幾乎看不出差距和不同,失去了優劣評判的基礎,即使勉強決定名次,也根本無法服眾,隻能取消。而且,即使當代那些所謂的唐楷大師,也沒看出很高的水平,而且,如果讓他用普通書法愛好者使用的筆墨紙去寫,也會瑕疵不斷,因為寫唐楷,筆畫瑕疵的多少,跟器材的質量關係太緊密。另外,說句不太政治正確的話,唐代的幾位唐楷楷書大師,幾乎都沒留下墨跡(注意是幾乎),他們的楷書真實麵目如何,很難準確觀察體驗。現在他們的楷書隻能從碑刻上看到,很多人指出也有不少瑕疵,但有人說這是刻手水平不高造成的,也有人說是碑刻的石板經多年風蝕或摹拓所造成的破損,嗬嗬,反正古人肯定完美,現在人的字一看就不完美,這樣政治就正確了。
我本人最喜歡的楷書作品是顏真卿的自書告身帖。有人認為這是顏真卿的真筆,但也有人認為寫手並非顏真卿。無論如何,這是現在能見到的唯一跟唐代楷書大師相關聯的墨跡楷書作品。雖然全篇筆畫瑕疵也很多,但神采煥然,變化多端,令人讚歎,其不拘於橫平豎直,也不拘於普通人寫楷書需要折紙劃線,字字對齊(所以告身帖很多字東倒西歪),甚至從楷書裏能看出行書的優美的行氣。我認為這件作品即使不是顏魯公的真跡,也是唐代一個學顏水平很高的人的作品。如果後世能有多一些這樣的高水平的楷書作品存世,現在的楷書一定會更加出色。
睡前碼字,困意襲來,就此匆匆打住,可能會有很多錯別字,暫時留在發帖窗口,等明天校對再發,希望明天不要全部消失不見,寫這麽多,隻想為書畫壇貢獻一些熱烈元素,僅此而已,絕非引發爭論,也不會參與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