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書法因緣 之四》

《我的書法因緣 之四》


草書就是簡捷的書寫方式。字體看似局促隨意,但也有嚴格的規範。所謂的今草從漢代的張芝開始,有諸如晉代王羲之,隋代智永等人的《千字文》作範本。唐代的孫過庭有《書譜》作帖,還講書法理論。我對理論不感興趣,倒覺得感性的理解是最重要的。後代還有各種書帖。最後一個對草書字體規範做整理工作的大概是於右任了。於右任自己的草書在遊走的筆法中顯得敦厚穩重。他留下的作品不少。我在北加州南灣的嶽陽樓中餐館就見到他的一幅對聯。


我的草書單字練習應該是照著上海書家胡問遂的《楷隸行草篆·五體常用字字帖》來的。需要懸腕提筆了。頭一樁要解決的事就是執筆的穩定和落筆輕重的控製。書寫的快慢也要把握好。單字練習中最難的是對草字體的感覺。不同於楷體,草體字常因為過於簡化而顯得殘缺,沒有間架結構。所以我得首先完成從楷體範式到草體範式這個艱難的轉變。除了這本字帖,我還常在《書法》雜誌裏尋求借鑒。記得曾經對王羲之的草書字帖琢磨許久。王羲之的字無不透著晉代士大夫的雅韻。

即使有規範,草書卻也是五種字體中能給書寫者最大限度的個性發揮。大概從王獻之的一筆書開始,草書的連筆寫法讓字與字的界限變得模糊。草書作品的字字關聯,前後呼應,整體布局成為審美的著重點。這樣的美學效果在技術上通過字體大小,參差疏密排列來達到。剛進大學便去保定參加五個星期的軍訓。同學們忙著自修英語和物理的時候,我把時間花在集合拓撲學和草書摹寫上。沒有毛筆草紙,就用鋼筆在筆記本上描寫。對布局的練習也就夠了。

如果隻強調整體,草書作品也許會被看成一些點劃線的組合。但作品的審美意境和書者的情趣卻要在字詞的故事意思之上由點線的刻意結合而傳達出來。所以筆法的把握尤為重要。點的輕重和布位,線的粗細緩急和走勢取向,墨色的濃淡和枯潤,都要用心處理。隻能通過不斷練習才能達到隨心的地步。當代林散之書家的草書連綿流暢,舒展雋秀,很有晉朝韻味。對照同一幅孟浩然的《春曉》,他的弟子王冬齡卻寫的磅礴大氣。落筆自信,筆法轉折處誇張而有霸氣。
最初影響我的是身為北大法律係教授的李誌敏書家。他的筆法相對短促滯重,充滿張力。筆勢波折變化,結體險峻。依稀記得在北大南牆邊的小餐館裏掛著他的一幅韋應物的《滁州西澗》。現在這個南牆已經不在了。李誌敏書家也已作古。


就這樣由各種方式提高自己的對草書的領悟和修養。也備有筆墨紙硯在宿舍裏練習。墨汁特有的氣味時常逗留在小宿舍間裏。不知有多少次手不應心的挫折感。曾經想要放棄這份努力,直到一天似乎是突來的頓悟。由此下筆更自信從容。領會到筆劃中的飛白,布局中的留白,運筆的屋漏痕的感覺。大學二年級時寫了兩件條幅(記得其中一幅是張繼的《夜泊楓橋》),帶到北大圖書館去裝裱。兩個中年裝裱師看了後表示欣賞,讓我覺得最終的努力得到承認。這兩物件接著由出國學術訪問的朋友老師帶到了加拿大。這就是我破繭而出的經曆。雖然翼翅還稚嫩,但可以飛行了。
--寫於2017年1月21日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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