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織夢幻的人·達利篇之四》
四十年代達利想要獨立於弗洛伊德的理論之外(其實弗洛伊德的潛意識是達利一生無法擺脫的幽靈)。1945年原子彈爆炸讓達利倍感震撼。他好奇原子核的神奇和隱藏其中的巨大恐怖力量。達利從海森堡的物理哲學裏了解世界本源,再將其體現在他的繪畫上:無盡的動感和碎片粒子組合的人與物。哈爾斯曼的這個著名的攝影《原子達利》正好說明達利當時的狀態。達利和畫室的物件抗拒重力的吸引,懸浮在半空。三隻黑貓和一股水流闖入鏡頭。哈爾斯曼用有如達利一般細致清晰逼真的手法拍下這一亦幻亦真的瞬間。哈爾斯曼的靈感來自攝像右邊達利的繪畫《原子麗達》。麗達,天鵝,底座,和水珠一並浮動在地中海背景的空間裏。
1948年達利回到了久違的家鄉,修複了被內戰二戰損壞的家園。此時達利的認知視角從外部的物理世界轉向內心的信仰世界。在達利看來,人的宗教信仰如同原子世界一樣神秘。而這種神秘性還是在超現實主義的非意識範疇。《十字架上的基督》的主題來自十六世紀信徒和詩人聖約翰的超靈體驗。迷幻之間聖約翰見到基督飄浮在空中。在畫裏,達利從高空俯視。一束神秘的側光照亮基督的全身。空間由著十字架指向一直延展到達利家鄉卡達凱斯的海灣。黃昏寧靜的海邊點綴著一隻漁船和幾個收工的漁民。
三年之後達利再次回到這個題材。達利改變了視角。盛裝的加拉抬頭虔誠地望著懸空的基督。在這幅《受難》繪畫裏,達利特意地將十字架換成一個抽象的超立方體,以“增加一個新的維度”。而這種具體與抽象的組合構成一種超然空靈的神秘感。達利也嚐試更多的幾何圖形的繪畫。他的手法毫不遜色於我以後要談到的埃舍爾。
步入老年的達利創造力絲毫不減。他更偏愛宏大主題的作品。畫作的尺寸也增大。《致幻的鬥牛士》就是這樣一幅作品,也似乎描繪了達利自己的一生。中間維納斯像隱藏一個戴綠領帶的鬥牛士。這是達利慣用的妄想臨界狀態畫法的雙重影像。右邊維納斯紅色圍裙裏的伏爾泰像是達利對自己過去的回顧。飛動的蒼蠅形成陣序是達利原子時代的印記。畫右下角的男孩是達利幼年的自己,正看著紛亂的記憶沿著時間一道道的閃過。1989年八十四歲的達利在卡達凱斯的家中去世。七年前加拉就已先他而去了。
達利一生留下上千件作品。他不息不止地創作,隻是受到心中和常人共有的欲望和恐懼的驅使。他和觀者的感情溝通基於他的超常表現力上。現實性的逼真描述隻是彈指一揮。各式時空的構建也是信手拈來。具體與抽象的轉換連接更是順水推舟。達利再用他非凡的想象力將情感包裝於一個個如夢還真的意象裏。
達利追逐名譽,喜好表現自誇。常有荒唐怪異的舉動。世界就是他藝術表演的舞台。他的私人生活卻很平淡。達利的作品充滿迷幻和性愛。但他不嗑藥。隻知有加拉一個女人。而加拉喜好奢華交際,情人不斷,也一直和前夫艾呂雅藕斷絲連。達利對這些似乎都不在意。到晚年達利和加拉關係緊張。為了逼達利繪畫掙錢,加拉會把達利鎖在畫室。達利也會因生活小事出手打人。兩人之間恰似《秋天的食人族》裏的描寫。加拉突然去世時,達利還是很悲痛。他的精神和身體從此再也沒有好起來。
達利和加拉沒有孩子。2007年一個五十一歲的西班牙女子狀告法庭,宣稱是達利的私生子。今年七月二十號達利的棺槨被打開,取DNA樣品作鑒定。如果九泉之下的達利能知道的話,他一定會從夢中驚醒。
--寫於2017年7月24日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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