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那一天，美國NPR電台推出一個短小的欄目：夏天的聲音。節目是聽眾敘說他們記憶深處夏天的聲音，背景音樂會模擬出這個聲音。每期隻有一兩分鍾長短，就像張愛玲說的，剛開個頭就結尾了。
在冰塊搖晃的背景音樂裏，一個聽眾說，她童年的暑假，媽媽沒有錢送她去夏令營，也沒有錢找人看顧她，就把她送到外婆家。外婆家沒有空調，好熱好熱，她們從早到晚忙著做冰塊。把冰塊從冰盒的格子裏敲出來，攢到一個大碗裏，以備隨時享用。早上牛奶裏放冰塊；炎熱的下午，嘴裏不停地硌蹦硌蹦嚼冰塊；夜幕降臨後，她和外婆坐到門前屋簷下，喝甜甜的冰茶。冰塊在玻璃杯裏搖晃, 咯嘣咯嘣的清脆帶著清涼，是她記憶中夏天的聲音。
來自伊利洛伊一個農場的聽眾說，豬圈裏的聲音是她記憶中夏天的聲音：豬們在泥中翻滾弄出的粘稠的聲音，還有它們把肥厚的鼻子放到食槽裏拱食的聲音。豬們最喜歡的事情，是吃完食後，把金屬的食槽弄翻，發出巨大的撞擊聲（砰砰的背景音效響起）。
古城長沙的盛夏正午，大人都睡午覺了，一絲風都沒有，連蟬都熱得噤聲了。賣完菜歸家的農人，推著木輪子的獨輪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那聲音本是低而緩的，隻因為全城都昏睡了，聲音格外清晰。今天，它穿過幾十年的時間隧道，又響起在我的耳旁。它是我記憶深處的夏之聲。
（2017）
更多我的博客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