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豬吃不了細糠

刷小視頻和朋友圈,總有各種慈父慈母給孩孩們精心準備飯食的動人場麵。我們這種喜歡刨根問底的人(好奇害死貓),總想看看那些幸福的孩孩們是不是滿意地大快朵頤、風卷殘雲地幹飯。之所以有這樣的好奇,完全是因為我們家在飲食上——這個國人看為至關重要的領域,劍走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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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教頭乃北方壯漢一枚。從小被農村的爺爺奶奶撫養長大,飲食譜係簡單而簡單。蔬菜類以白菜為主,肉類以五花肉為主,主食類以麵食為主,水果類以蘋果為主——這四種組合可以滿足總教頭百分之百的剛需。除此之外的任何組合,用總教頭本尊的話來說,“也可以吃飽,但吃不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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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的飲食更是南轅北轍。大女兒無肉不歡,更喜歡捯飭稀奇古怪之食物。她參加了學校的烹飪俱樂部,隔三差五地邀請同道中人來家中切磋。我們一般選擇出門,把廚房騰出來讓她們糟蹋(前提是盡量恢複原樣,否則不放人)。幾個月前,我回家後有幸品嚐到此生吃過的最美味之南瓜紙杯蛋糕,但無意中發現烤箱還未關掉,在誇讚和想揍她之間,陷入了糾結。另外,我悟出一個真道——喜歡做飯不一定是好事,得看她/他願不願意收拾廚房,或者身邊有沒有願意收拾廚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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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則果斷地繼承了我年幼時飲食之各種龜毛,吃任何東西之前都要聞味兒,踐行了孔子教導的“不時,不食”的飲食文化觀。這不僅導致我們的精心烹製無用武之地,並且培養了我們廣納百川的心懷。幾年前,我們去探望父母,趕上父母的朋友組局吃飯。小女不吃海鮮,父母的友人還真心誠意地邀請我們一行去了當地口碑甚旺的海鮮店。小女不肯進包廂,軟硬兼施都無計可施。丟了麵子又心疼孩子的姥爺最後被氣得喘不過氣來,下樓溜達。回到父母家,姥姥給小女找出中午剩的餅和土豆絲,看著她吃得香,二老臉色才恢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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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年幼的我,因為嘴刁,經常把父母氣得摔碗砸盤。猶記父親為了增加蔬菜供給,在屋前種了絲瓜,殷勤耕種澆水施肥,結瓜後親自拾捯,精心烹飪了絲瓜和其他什麽食材加在一起的絲瓜羹。我不巧聞著絲瓜的味兒就惡心,麵對滿滿一碗羹,更是左看右看,遲遲不肯入口。這個時候,隻要喝第一口,就得喝第二口,直至喝光,因為在父母家,浪費就是最大的犯罪。兩害取其輕,我深知其中要領。果然,父親見我麵呈難色,調羹晃來晃去就不往嘴裏送,他一怒之下,打翻了我的碗,讓我滾出去。我又逃過一劫,嘴刁總勝過扣上浪費的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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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的是,出國後,我開始自己做飯,竟然一次又一次嚐試未碰過的食材,漸漸打通了飲食的任督二脈。同學和朋友們來自四海八荒,小聚大聚更是敢想敢做。我曾經跟著一位朋友去到她姐姐開的印度餐廳,跟著她吃到了地道印度家鄉菜,然後回家竄稀;也曾經和教會的一群吃貨(包括牧師和師娘),去到荷蘭一片荒蕪的海邊撿了三大桶生蠔,拿著小刀撬開,一邊默想這就是“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一邊默禱“主啊,保守沒有寄生蟲”,吸溜了不少;在我論文忘了存檔丟失了近二十頁,崩潰得嚎啕大哭時,我閨蜜的未婚夫,一位來自尼日利亞,去俄羅斯學習航海又輾轉來到比利時的船長,專門給我烹製了他家鄉的美食(就簡稱一鍋紅吧),還讓朋友們來給我放音樂跳舞,邊跳邊哄我“吃呀吃呀,你吃呀。” 我哭得更厲害了——又感動又被辣得涕淚橫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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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教頭吃的是熟悉和舒服,大女兒吃的是創意和友情,小女兒吃的是隨心所欲,我呢,吃的是心情和變化。什麽精心烹製,什麽讓廚房充滿愛,什麽抓住人的心先抓住他/她的胃別整那些沒用的。山豬吃不了細糠,我們一家人,吃我想吃,愛我所愛,做自在的山豬,漫山遍野地奔跑,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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