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悼文（一）

我的父親去世已經十多天了。人從塵土中來，又回到塵土之中。這本是生命的循環，自然的規律。更加之父親以86歲高齡，在享用午餐後平靜辭世，沒有經曆太多的痛苦。我本來並不應該過於悲傷的。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卻輾轉反側，淚流滿麵，無法入眠。往時的點點滴滴，在我腦海中不斷縈繞，我想我是不吐不快，否則永遠也無法得到內心的片刻安寧。

 

我1990年離家上大學之後，與父親從此別多聚少。1999年我遠赴海外，與他更是少通音訊。偶爾打個電話，多是母親與我說話，父親總是沉默。所以我這幾十年與父親的交流，可以說是寥寥了。

 

我曾經讀到過一位曆史名人的話，大意是“於國家不能盡忠，於父母不能盡孝”。這句話從此在我腦中揮之不去。我想我同那個時代千千萬萬決意移民海外的讀書人一樣，理應受到譴責。我追求的是什麽？難道是安逸的生活？亦或是寬鬆自由的環境？我卻不能回答。我自幼讀書，深知“忠孝節義”在中華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又豈敢以“良禽擇木”為借口。我不知道，曆史將如何評價我們這群讀書人。因為在中國漫長的曆史長河之中，這麽大規模的文化移民，也許從來沒有發生過。孔夫子說，“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我不知道我的遠遊是否有方。但我知道，這不忠不孝的烙印，是我肩上永遠的十字架，將伴我一生，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