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擦肩而過的“性”
上了大學,我長籲了一口氣,這輩子終於可以過上“三飽一擼”的生活了,其它的就“愛誰誰”吧。但可是,上了大學反而擼得少了,因為開始了所謂的“集體生活”。我們上大學那會兒還是六人一個宿舍,房間小得隻能塞得下三個上下鋪和一張桌子。同學之間的物理距離非常近,近到麵目可憎的地步。古人講“慎獨”,我是上了大學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當沒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時,維持一個社會公認的道德準則就變得異常地容易。自瀆行為顯然是不能被周圍人坦然接受的,我自然而然地也就停止了。有意思的時,我是上了大學之後才有了“夢遺”的問題。所謂精滿而溢,此前我隻有彈藥不足的苦惱,從來就不可能滿,更不可能溢。要說起來夢遺這事兒實在是麻煩,不比月經省心。夜裏兩三點弄得褲衩裏一團漿糊,起來換褲衩又嫌累,不換又嫌髒,真是進退兩難,我實在看不出這比在規定的時間規定的地點射在規定的位置上好在哪裏?完全是一種浪費。
從進入大學校門的第一天起,我就決定要找個女朋友,但事情顯然沒有我想的那麽簡單。看看《動物世界》就知道了,求偶可是個辛苦活兒,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搞定的。我這人最怕麻煩,試追了一個女孩兒,碰了一鼻子灰後就算了,實在是懶得費那個力氣。咱都大學生了還能跟動物一個境界嗎?還是專心去做點兒有意思的事兒吧,比如打遊戲。《紅色警戒》玩兒過嗎?玩過的我算你夠老,但還不是最老。如果你玩過《沙丘 II》,我可以算你骨灰級了。
糊哩糊嘟地混了一年,到了暑假,一幫子大學同學約起來去南方玩兒,我也就湊了進去,讀萬卷書行行萬裏路嘛。出發的時候起碼七八個人,一路上越走人越少,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反正就是有事兒,都隻能提前離隊。等到了雲南,居然除了我就剩一個女生了,我們成了一男一女的雙人伴遊。這種情況最他媽尷尬。提前走吧,太不仗義。把人女生一人扔那麽大老遠,還是人嗎?要不走吧,實在是太別扭,如果是個美女也就算了,這老姐兒長得可實在是不敢恭維,為積點兒口德,咱就不具體描述了,反正這次出行之前我就從來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好在雲南是這次長途旅行的最後一站,我最終還是決定咬牙堅持一下。
可是到了大理就出事了。大理這段行程是雲南的一個同學替我們安排的,報了一個小旅行社。這旅行社問也不問一聲,直接給我們訂了一個雙人房。我很想對他們說,“同誌們,咱這還隻是九十年代啊。夫妻住旅店還要出示結婚證呢!您這兒還有沒有王法了?!”唉~~不管怎麽說,既來之,則安之,我看那女生也是這意思,住就住吧。到了晚上,你要說我一點兒那方麵的想法都沒有,那絕對是蒙人,但要說想法有多堅決那也談不上了。那天晚上,我先去洗的澡,出來的時候隻在下麵圍了條浴巾,算是個試探。她看到也沒說什麽,接著就進浴室洗澡去了。我赤條條地坐在床上,聽著浴室淅淅瀝瀝的水聲,毫不猶豫地開始在心裏進行沙盤推演:一,這女生自從落了單兒,從來就沒有表示過要提前結束旅行返京,看來是對我還挺有好感,起碼不排斥;二,眼見隻有一個房間,她居然接受了,除非她確信我是個天閹或是男同,否則不可能一點兒顧慮都沒有;三,如果她有顧慮又克服了顧慮,顯然是在心理上接受了那個可能的最壞結果;結論,此女可幹!
結論一出,我一下就興奮了,小弟弟都跟著激動地抖了一下。如果故事到了這一步,本來可以寫成一本出色的色情小說,可惜我這個作者當時想得實在太多,思路一轉,瓊瑤阿姨突然登場,一下就控製住了節奏。這女生要姿色沒姿色,要身材沒身材,我寶貴的第一次怎麽可能獻給她?小弟弟爽了一下是不假,但她可能從此就粘上我了,後麵的日子想起來就不寒而栗,不能為了一棵歪脖樹而損失一整片防風林啊!
說時遲那時快,三十六計之自廢武功的條段瞬間閃回入腦海,我果斷地開始飛快自擼,在她出浴室之前迅速地解決了問題。然後整個世界都清淨了,我鑽進被窩兒開始呼呼大睡,任何異性已經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
後來,我們安全地回到了北京。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那晚共寢的事情,相信她也沒有。
進入大二,我開始有點兒著急了,病急亂投醫,毅然決然地開始練吉他。聽說這玩意兒賊好使,姑娘一聽骨頭就酥。於是,我們樓那層水房裏每晚就多了一個抱著吉他叮呤咣啷的光膀男。練起來才知道,這玩意兒也太難了吧?!完全不像電視裏看到的那麽簡單。毫不誇張地說,兩手手指頭都磨出老繭了,帶血的老繭啊,彈出的曲子還跟錄音機快沒電了似的,磕磕絆絆、不堪入耳。好在當時還年輕,不太在乎別人的眼光,如果在乎的話,我不可能錯過那一個個不眠之夜裏同學們向我射出的殺之而後快的淩厲眼神。為了女人,我豁出去了,堅持了至少小半年。
終於,一天夜裏,我一個錯誤沒犯,完整地把《愛的羅曼斯》給彈了下來。當時那個高興勁兒啊,抑製不住地仰天長歎,“我終於練成了,啊啊啊~~”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一個小個兒光膀男閃電俠一樣閃了進來,一把奪過了我的吉他。我還以為他要拿吉他砸我呢,正準備抱頭鼠竄,但定睛一看,咦,此人認識,隔壁法律係的,乃是來自東北但身高從未超過1米55的朝鮮族老鐵——“英雄洪”。洪哥拿著我的吉他,擺了個姿勢,猛吸了一口叼在嘴邊的煙卷,然後頭也不抬地把《魔笛》完整地從頭到尾彈了一遍,琴聲在空曠的水房中分外悠揚,令人恍惚到不知“今夕是何年”的地步。當最後一個音送出,洪哥嘴邊的煙卷剛好燃盡,一根長長的白色煙灰還沾在煙嘴上。噗的一聲,洪哥把煙嘴給吐了,白色的煙灰化成一陣煙霧,籠罩在他神一般偉岸的身軀上,那淒美的畫麵,我除了獻上我的膝蓋已經沒有別的出路了!
洪哥把吉他扔給我,用帶著濃重延邊口音的漢語甩了一句,“琴不錯。”
從此我再也沒有碰過吉他。
大二跟大一的最大區別就是突然多了一群管我叫師兄的人。師兄師姐這種稱呼是90年代末才開始在大學裏流行起來的,類似於台灣的學長學姐。這其中當然有金庸他老人家的功勞。即使你從沒讀過金庸,但金庸、古龍、梁羽生,乃至金墉、全庸、金庸著等等這一大票人所構建的武俠世界是任何一個生長在八九十年代的中國人躲也躲不開的真實存在。梁文道有句話說得好,金庸給了所有中國人一個中國文化的底色。僅此一點,他配得上“大師”的稱號。然而,這種底色中有多少真正值得繼承的價值觀卻非常值得探討。比如“師兄師姐”這種稱謂,隨著稱謂而來的往往就是師承、門派、道統、江湖等等一係列概念組成的理念世界。什麽叫“一夜回到解放前”?此為一例。
大一的師妹裏麵有一個澳門來的小姑娘長得著實不錯,關鍵是不土,永遠留著整齊的沙宣式發型,穿著不貴但很得體的衣服。我承認我很土,所以一直喜歡不土的女孩兒,這澳門小妞兒我一眼就看上了,但也沒什麽機會看第二眼就是了。
我上大學時其實還有一項秘而不宣的絕活兒,一般人我都不告訴他,那就是背搖滾樂歌詞兒。唐詩宋詞加北島顧城那類東西都實在太low,而且毫無創意,你剛吟一句“兩個黃鸝鳴翠柳”,周圍四五個小夥子擠過來齊聲嚷嚷“一枝紅杏出牆來”,這要能騙著姑娘才怪了!搖滾樂歌詞可就不一樣了,首先很多歌詞本身就寫得好,擲地有聲,要不鮑勃迪倫能拿諾貝爾獎嗎?而且,真喜歡搖滾樂的人往往都沉浸在音樂裏,對詞兒反倒沒有那麽關注,真讓他背幾句他可能還真背不出來,這就給了我這種偽樂迷極佳的得瑟機會。俗話說的好,機會是留個那些早有準備的人的,我這絕活兒還真就用上了。
有一次大一大二的學生一起上一門專業課。老師是一位留德歸國人員,但我看他除了從德國帶回來一個碩大的啤酒肚,真正有價值的東西也沒帶回來多少。這老師有點兒愛裝年輕,時不時拋出點兒前衛的東西來顯擺,好像要證明自己緊跟時代似的。這天也不例外,講著講著課,他就突然來了一句,“你們聽過何勇的歌嗎?”眼光巡視一圈,底下鴉雀無聲。老師有點兒失望,但又有點兒得意,正準備繼續得瑟呢,我突然就發話了,“聽過,《垃圾場》。我們生活的世界就像一個垃圾場,人們就像蟲子一樣在這裏邊你爭我搶,吃的都是良心,拉出來的都是思想。”
“哇~~”舉座嘩然啊!一幫孫子當時就跪了。我那個得意勁兒就甭提了,腦子裏自動響起《古惑仔》的BGM,還是粵語版的,“叱吒風雲我任意闖,萬眾仰望,叱吒風雲我絕不需,往後看……”虛榮帶來的快樂是實實在在的,我反正是真地體會過,所以我老婆現在要買什麽名牌包啊、鞋啊的什麽我從來都不反對,開心就好,給我留份口糧就行。
還當我沉浸在得瑟成功的快感中時,我不知道身後已經有一雙熱辣辣的眼睛盯上了我。
有一天,班裏的小胖妞從南門外剛買了一包糖炒栗子回來,被我在校園裏看見了。我趕緊奔上前去,以討論“當前的國際形勢以及我們所遇到的問題”為由,跟她一起邊走邊吃栗子。我們走著走著,突然被一個彪形大漢攔住了去路,仔細一看,竟然是個女的,再仔細一看,原來是大一的師妹"彪悍趙"。這位趙小姐真可謂天賦異稟,身高八尺、虎背熊腰,頭發還染成了當年還算少見的金色,整個兒一個“金毛獅王”。我雖然從沒跟她說過話,但她的大名還是聽過的,我係今年女籃奪冠就全靠她這個主力中鋒了。沒想到這個趙小姐還挺扭捏,雖然有攔路搶劫的氣勢,但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我還以為她也想吃栗子呢,至於嘛?我正準備慷他人之慨地給她幾個,她卻正對著我開腔了,“那個,那個……你能跟我過來一下嗎?”
“什麽?我嗎?”我有點兒不敢相信。仔細想想,我沒得罪過她啊?這是遇上黑社會了吧?
小胖妞看氣氛不對,趕緊對我們說,“你們忙你們的,我還有事兒,先走了。”一溜小跑,人就不見了。
我隻身一人麵對一個武力值顯然超過我幾倍但又來意不明的“彪悍趙”,心裏難免有點兒打鼓。我清了清嗓子,準備先盤盤道,“所謂冤有頭,債有主。我們先把事兒說清楚了再動手……”
她根本不理我這一套,直接打斷了我,“有件事兒我不好意思說。”然後一揮巨臂,把一張紙條遞到了我鼻子下麵。我心說,咱這兒又不是在上課,有事兒您就說唄,還遞什麽紙條啊?真是太小兒科了。但慎於她的武力,我隻好把紙條接過來,展開一看,上麵歪歪扭扭地一行字,“我想跟你做愛。”
晴天霹靂啊!嚇得我當時就快尿褲子了。
我很想狠狠掐自己一把已證明這個世界的真實,但她連這個機會都沒給我,轉身就跑,留下我瞪著血紅的眼睛驚在原地,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個可能決定我下半身命運的字條。
同學們,現在你們知道我大二為什麽深居簡出、連連曠課了吧!?我真的是有苦衷的。那半年還真難熬啊,惶惶不安、驚弓之鳥、杯弓蛇影、膽顫心驚,日子過得跟成語故事集似的。直到上了大三,眼看著“彪悍趙”也找了男朋友,我這才把心放下來,又開始了正常的生活。
很多年後,我看了期蔡瀾的訪談,突然略有所悟。香港四大才子的蔡瀾被問到,他這一輩子交了這個多女朋友,這麽有女人緣,到底有什麽秘訣沒有。這位剛才還一直哼哼哈哈插科打諢的色老頭突然嚴肅了起來,眼睛裏透出一股子蕭殺之氣,斬釘截鐵地說了四個字,“醜的也上!”
(到此為止。再寫隻能發黃色網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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