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弦兒 BY: cuima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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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王傳》節選:

話說那樂隊終是散了,牧陽發聲歎‘罷了’,遂棄了慣用的雙手錘(槌),且將那三弦子背了,出西驛客站,離了京師,奔關西老家去了。中原竟再無‘西北鼓王’。卻說那三弦子本是結義兄弟小索所贈之物,後小索因病沒了,牧陽自是愈發不舍。棄雙手錘後,苦習之。幾載寒暑後,技藝精進…

那一日,渝州城朝天門外快活林來了個落魄漢子,粗陋麻衣,舊氈帽壓額,也瞧不清個麵目。進得門來,並無一語,兀自去那台上坐了。稀落幾桌酒客中有人瞥將過去,但見那漢子…慢慢的將三弦子取來,隨便和了和弦,彈了一兩個小調,人也不甚留神去聽。後來彈了一枝大調,也不知道叫什麽牌子。隻是到後來,全用輪指,那抑揚頓挫,入耳動心,恍若有幾十根弦,幾百個指頭,在那裏彈似的。這時台下叫好的聲音不絕於耳,卻也壓不下那弦子去…

上述文字依趙牧陽真實經曆而成。第二段中黑體字部分摘自《老殘遊記》第二回,隻字不差。三弦子即三弦(兒)。

‘三弦起於秦時,本三十鼓鼓之製而改形易響,謂之鼓鼓,唐時樂人多習之,世以為胡樂,非也。’—Wiki

三弦兒音色質樸幹澀,如一位平和長者,慣看了秋月春風。花開花落,雲卷雲舒,都可以半生沉澱下來的從容跟你穩穩道來,絕無故作深沉。趙牧陽反璞歸真,放下架子鼓槌,以三弦兒重新上路概因由此。

中國搖滾的七種武器之:三弦兒

如果說三弦兒是平和長者,那麽搖滾便是桀驁少年了。長者與少年的初次對話在一對父子間完成。父親是何玉生,兒子是何勇。對話的結果便是那一首《鍾鼓樓》。還是回到那一年、那一天的紅磡…

何玉生身著靛藍色對襟中式上衣,衣袖齊齊挽起,執琴起式,氣定神閑地端坐在一把條凳正中(條凳是在老舍的《茶館》裏才會出現的那種。也不知道在香港是從哪兒淘弄來的。)老派曲藝人的精氣神兒盡露無遺。何勇身套海魂衫,脖子上綁幾根紅鞋帶,上躥下跳地問候了四大天王兼而撩了香港姑娘,好一隻頑劣異常的潑猴。可當三弦兒聲起的時候,這隻潑猴忽而正色到:‘ 三弦兒演奏,何玉生,我的父親。’然後畢恭畢敬的一個躬。‘悟空拜菩提’的即視感。任你如何頑劣桀驁,終是有所敬畏。何勇敬畏自己的父親。一位民樂大家,允許自己的兒子如此離經叛道。父親的理解和支持也正是何勇桀驁不馴的源動力之一。據說何勇的電吉他啟蒙老師正是父親何玉生。每當這一幕出現的時候,我也心存敬畏。敬畏的是何玉生所代表的純正傳統文化對新生事物的包容,使得傳承和創新成為可能。

 

梨園行裏有一句老話‘不瘋魔不成活’。《霸王別姬》裏段小樓扔給了不分戲裏戲外的程蝶衣。這句話放何勇身上一樣適用。何勇是魔岩三傑中搖滾地最徹底的一個。他的徹底在於他在現實的生活裏也是搖滾的:憤怒而反叛。‘吃的都是良心,拉的都是思想。有沒有希望 ? 有沒有希望?’這種憤怒反叛滋生出的癲狂最終影響到了他的精神狀態,幾次失常而入院。而何玉生作為父親承擔了巨大的生活壓力,精神壓力更是難以言狀。多年之後的幾次現場演出,麒麟已經胖的蹦不動了,麒麟的父親卻一直在麒麟的身邊,舐犢情深。後來再看到何勇給父親鞠躬這一幕的時候,除了敬畏,又多了不勝唏噓。

 

何勇本來是想用《麒麟日記》而不是《垃圾場》做專輯的名稱。他這張唯一的專輯裏有《鍾鼓樓》《垃圾場》,有《姑娘漂亮》《非洲夢》,還有《頭上的包》《冬眠》,民樂改編的《幽靈》,都是精品。金屬、朋克、民樂、爵士,多種音樂風格,卻又都似是而非。是這個,也是那個,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愛是不是,混不吝。麒麟小名四不象,按何勇的話說這正是他的音樂形態。他一度試圖讓別人叫自己麒麟王子,天真爛漫的可以。憤怒反叛的癲狂和天真爛漫在何勇這個搖滾少年的身上奇跡一般的和諧。而在癲狂之中流露出的天真爛漫,會更加讓人感受到溫暖和希望。與在梵高畫作《向日葵》《夜晚露天咖啡座》中可以感受到的溫暖和希望一般無二…

 

二十多年過去了,不知道日漸頹然老去的何勇以後會不會有一天‘老夫聊發少年狂’,還會不會有新的麒麟日記。無論如何,紅磡94年12月17日的那個冬日,因為有了何勇永遠是個充滿希望的春天。

 ‘四時可愛唯春日,一事能狂便少年。’ 王國維先生的《曉步》,給何勇,也給自己…

去年夏天回北京見到了高中最好的那幫兄弟。聚會約在後海北邊兒鼓樓西大街的‘徽商故裏’。路過鼓樓的時候佇立良久,一陣恍惚…

鍾鼓樓吸著那塵煙,任你們畫著他的臉,

你的聲音我聽不見,現在太吵太亂,

你已經看了這麽長的時間,你怎麽還不發言?

是誰出的題這麽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繼續...

上一篇說到了民謠和搖滾。當所有的一切都被商品化了的時候,你還談理想、批判,別人隻會當你傻 X 。在這種大環境下,年輕一代對搖滾的憤怒反叛會覺得不可理喻,因而更傾向於接受模糊了民謠與搖滾邊界的所謂的新民謠。不再憤怒,而是 ‘終於敢放膽,嬉皮笑臉,麵對人生的難’。與真正意義上的搖滾相比,新民謠更關注的是由個體經驗所感受到的社會和世界。盡管由此也可以產生思考,甚至是對現實的批判,但永遠也不可能像搖滾一樣來的鋒利。可也正因如此,新民謠‘危害’到社會穩定的潛在威脅不大,所以組織上對它的監控相對寬鬆。這使得新民謠得以空前繁榮。

 

郝雲是新民謠的代表人物之一。京味兒的城市民謠,以三弦兒和口琴為標誌樂器,很是歡樂。上一首《突然想到理想這個詞》,能樂就樂一樂。 隻是‘理想’已經像‘水中的荷花,它的葉子已殘’,殘到僅僅是一個‘詞’了…

唱到‘突然想起爸爸說的話’之後三弦兒聲自然而然地響起…唱到‘我又看到了身上的傷疤’會想到何勇的那首《頭上的包》…有過分解讀的嫌疑,權當是對那隻麒麟和他的父親的一點紀念吧…


To Be Continued…

 

 

 

 

 

 

所有跟帖: 

原帖帖裏麵有郝雲的那段三弦兒。親們多聽聽。然後這篇文字特別享受~很美~~ -舞女- 給 舞女 發送悄悄話 舞女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6/28/2018 postreply 08:53:41

連70壇都大不如以前熱鬧了。 -玉壘關- 給 玉壘關 發送悄悄話 玉壘關 的博客首頁 (65 bytes) () 06/28/2018 postreply 09:35:36

熱鬧有熱鬧的好~~~寥落有寥落的好~~都好~~ -舞女- 給 舞女 發送悄悄話 舞女 的博客首頁 (365 bytes) () 06/28/2018 postreply 09:47:49

多謝。熱鬧,寥落,都好... 〈過七裏灘〉 -cuimaor- 給 cuimaor 發送悄悄話 (2582 bytes) () 06/28/2018 postreply 20:25:12

是誰出的題這麽的難?到處全都是正確答案… 這句是最NB -vivaldibow- 給 vivaldibow 發送悄悄話 vivaldibow 的博客首頁 (929 bytes) () 09/01/2018 postreply 22: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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